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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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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仰起脖子,一吸而尽。 老人端起酒杯,刚刚送到唇边,忽然神色一动,又将酒杯缓缓放下。 青衫汉子诧异道:“舅舅怎么不喝?” 老人抬起目光,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三郎,舅舅有一句话,早就想跟你说,只是这些日子见面不便,一直未能找着机会……” 青衫汉子连忙坐正身子,肃容道:“是的,舅舅但请教诲!” 青衫汉子既是那位冒牌天杀星尚三郎的化身,眼下这个枯瘦矮小的老人是谁,自是不问可知。 这时只见坐在对面的阴阳老魔稍稍犹豫了一下,才目注爱甥,缓缓接着道:“三郎,舅舅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什么事一学就会,同村的孩子们,谁也比不上你,后来你跟舅舅学武功也是一样,无论多难的招式,你总是第一个先会……” 三郎忙恭声应道:“这当然都是舅舅的教导有方。” 阴阳老魔又咬了一声道:“但是,俗语说得好:‘聪明常被聪明误’。一个人如果太聪明,有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像你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依你的天资,你本应有很好的成就,但是你今天无论在拳脚兵刃方面,都仍乏善可陈,你知道是什么害了你吗?两个字:女人!” 三郎赧然低下了头。 阴阳老魔道:“当然,舅舅在年轻时,也曾荒唐过,男子汉大丈夫,酒色财气,在所难免,否则一个人练成一身武功,长年刀尖上舔血,为的又是什么?” 三郎头又抬了起来,双目中闪出愉快的光辉。 他忽然发觉舅舅还不失为一个讲情理的人,如果容他对女人的事有所申辩,他要说的,不也正是这一番话? 由此可见,舅舅忽然说出这些话来,不过是为了鼓励他上进,实则并无深责之意。 阴阳老魔扫了面前酒杯一眼,接着又说道:“不过,不管是什么事,总得有个分寸,而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凡事容易入迷。就拿你现在的这个女人来说,如果依了舅舅的意思,像这样的女人,你根本就不该跟她来往!” 三郎脸色微微一变,暗暗喊糟。他想:难道他跟花娘的事,这老鬼已经知道了不成? 如果老鬼已经知道了,老鬼是如何知道的呢? 如果这老鬼已见过花娘那女人,不啻说明这老鬼已去过及第客栈,若是这老鬼已去过及第客栈,他跟花娘昨夜说的话,无疑也已尽为这老鬼所获悉,那岂不是太可怕了! 阴阳老魔略略顿了一下,从容接着道:“这女人样样都好,精明、能干、姿色可人,武功也不算错。就只一桩:心肠太狠、太贪、太毒!” 三郎暗暗松了一口气,脸色也跟着回复自然。 原来老鬼口中的女人是指韵凤! 韵凤那女人?嘿嘿!如今无论谁对那女人加以指摘,他也不在乎了。 昨夜当他从背后一掌将那女人打落山涧时,那女人最后对他发出的毒咒,至今仍索绕在他耳际,使他一想起来,就为之恨恨不已。 不过,他恨那女人是一回事,目前如何应付这老鬼又是一回事,那女人不管多坏,名义上终究是他的女人,在表面上,他仍然得为这女人辩护一番,才不致引起老鬼的疑心。 所以,他等老魔说完,连忙赔着笑脸道:“舅舅说的,确是实情,那婆娘在做人方面,有时诚然离谱了一点。不过,女人就是女人,小心眼儿,是天生的,只要一个做男人的背脊骨挺得硬——” 阴阳老魔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头道:“我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三郎微微一愣道:“舅舅……” 阴阳老魔忽然目露精芒,逼视着他这位爱甥道:“老马大概也被你们夫妇俩收拾了吧?” 三郎心头扑通一跳,赶紧定神答道:“不,舅舅,这一点你可误会了。” 阴阳老魔一哦道:“是吗?” 三郎道:“舅舅可能是因为我这次没有带出小羊,才会有这种想法。其实,舅舅也知道的,小羊哪能跟老马比?小羊那家伙,尖头猾脑口没遮拦,少分一份黄金还在其次,小子那张嘴巴,实在是个使人放心不下的大祸患,所以我这次才不得不狠下心肠,把这小子一脚踢开。” 他紧接着又道:“至于老马,就不同了,他是甥儿多年来的生死之交,向与甥儿亲如手足,无论道义或友情……” 阴阳老魔道:“这是你的想法,你那个老婆呢?” 三郎道:“说了舅舅也许不信,这一次就连处置小羊的事,都是甥儿一个人的主意,自始至终,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甥儿不是说过了吗?女人都是天生的小心眼儿,虽然有时未免失之过贪,但有的时候,也容易满足得很。这一次她算算能分到一千两左右,已经欢喜的不得了,她知道了小羊的事,甚至还将甥儿怪了一顿,直到甥儿谎称这是跟舅舅早就定好的腹案,她才没有再开口。” 阴阳老魔点点头道:“这就叫人放心了。” 三郎又端起酒杯道:“来——” 阴阳老魔坐在那里仍然没有动一下。 三郎只好放下酒杯,又拿起筷子道:“那我们就先来尝尝这锅八宝鸡吧!韵凤的菜虽然也烧得不错,相信她这种八宝鸡一定做不来。” 阴阳老魔还是没有动一下,没有去端酒杯,也没有拿筷子。 三郎扶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边吃边赞道:“好,味道果然不错!” 他直到准备去挟第二块,才发觉老鬼只拿一双眼望着他,他自己并没有动筷子,忍不住有点奇怪道:“舅舅怎么不吃?” 阴阳老魔隔了片刻,才带着感喟的语气道:“舅舅疼外甥,走遍天下,可说到处都是一样,这一锅鸡舅舅本来就是为你炖的,但是,不知怎么的,舅舅今天心里总像有个疙瘩,不知道是这些年来在外面看得多了,还是人老了的关系……” 三郎睁大了眼睛道:“舅舅怎么,忽然说出这些话来?” 阴阳老魔听如不闻,缓缓接道:“有好多事,舅舅不该想,有好多话,舅舅也不该说,但是舅舅又不能不想,不能不说。” 三郎飞快地四下里扫了一眼,然后倾身向前,压低了嗓门道:“舅舅心里头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好了,甥儿返回剑王宫之后,仍是锦衣剑士一名,或许能为舅舅分优也不一定。” 阴阳老魔酸苦地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是的,孩子,舅舅应该说出来,如果不说出来,对咱们舅甥俩都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老魔说到这里,忽然指着面前那杯酒,一字字沉重道:“舅舅要说的,就是这杯酒!” 三郎露出茫惑的神情道:“这杯酒怎样?” 阴阳老魔的心情似乎很复杂,又朝那杯酒望了很久,才深深叹了口气道:“舅舅刚才故意不喝这杯酒,而先下楼去端炖鸡,便是为了想考验你,而为你留下的机会……” 三郎一呆,张目失声道:“什么?舅舅竟怀疑三郎在酒杯里做了手脚?” 阴阳老魔又叹了口气道:“舅舅不是已经说过不该存有这种想法吗?如果事实证明只是舅舅的多疑,舅舅已经决定了,那四千两黄金,舅舅一厘不要,以作为对你们小两口子的补偿。” 三郎伸手端起老魔面前那杯酒,神情微带激动地道:“要使舅舅释疑,只有一个办法,这杯酒让三郎当着舅舅的面喝下!” 说着,张开嘴巴,将一杯酒一下全部倒入口中! 阴阳老魔面现愧疚之色,喃喃道:“果然是舅舅多疑……” 讵知老魔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三郎突然一张口,“呼”——的一声,一阵酒雨,疾喷而出! 阴阳老魔防不及此,顿时给喷了个满头满脸。 总算这老魔机警,眼睛闹得快,两只眼睛里,还是被喷进去少许的酒星子。 饶得如此,还是刺痛难忍,一时张不开眼来。 三郎深知老鬼功力深厚,自己绝非其敌,虽然诡计得逞,仍旧不敢贪功,当下猛的将桌子一掀一推,同时袭力纵身而起,向窗口掠去! 阴阳老魔向后一倒翻,及时避开那一锅滚汤,只听哗啦声响不绝,碗盘杯盏,碎了一地。一锅香喷喷的八宝鸡,全给洗了楼板。 三郎一掌拍开窗棂,一个紫燕穿帘式,纵落院心。 阴阳老魔切齿恨声道:“看你这个畜生逃到哪里去!” 双肩晃处,腾身而起亦自窗中穿出。 三郎知道老鬼不仅掌力惊人,轻功亦在自己之上,如果只顾一味逃命,反而更易为老鬼所制。 主意打定,已将长起的身形,又复缩肩而下,左足一滑,斜闪数尺,一面高叫道:“舅舅,你听我说!” 阴阳老魔狞笑着一步步逼了过去道:“听你说!嘿嘿!你小子居然还有话说?” 三郎双掌护胸,露出哀求之色,一步步向后退着道:“真的,舅舅……” 阴阳老魔双目火火赤,挫牙恨声道:“说什么?说呀!你为什么不说?” 三郎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道:“舅舅饶命。” 阴阳老魔似乎甚感意外,去势不觉一滞,翻着眼珠子冷冷道:“就这么一句话,是吗?” 三郎察言辨色,知道第一着已经生效,只要他能继续编出一番话来,这老鬼虽然不一定就会饶了他,稍稍拖延一下时间,总是办得到的。 可是,他能说什么好呢? 刚才他喷出那一口酒,无疑自动供认酒中确已下了毒,对这一点,他首先得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想毒死一个人没有成功,最后这人问你为什么要毒害他你拿什么来解释? 说本想毒死自己结果放错了地方呢? 或是说只为了想试试药力如何? 所以归根结底,最好的解释只有一个:设法把这老鬼送上西天,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但是他心里有数,除非奇迹出现,要想凭武功达到除去老鬼的目的,他简直连一成把握也没有。 他在出道之前,虽也曾跟一些叔伯辈习过剑法,但拳脚方面的功夫,却全是跟这老鬼学的,现在他手上如果能有一把剑,形势也许会改观,若是仅凭一双空拳,别说无法放倒这老鬼,就连脱身活命的机会,恐怕都渺茫得很! 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一把剑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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