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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他突然想起,那年轻人当时并没有指明,将来动手行事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蓝衣人仍然站在那里,站在那里望着他微笑。

  白大爷定一定神,忙道:“噢,好,是的,坐,坐,请坐,请坐!”

  隔着一方茶几,宾主落座。

  白大爷没有献茶,也没有敬烟,因为店中已没有一个可使唤的伙计。”

  药行开市很迟,那些伙计要等十八落灯以后,才会陆续返行。

  这也是他选定这段日子动手的原因。

  蓝衣人依然没有开口。

  他无疑已从白大爷神色上,看出事情有了变化,他在等主人先开口。

  白大爷四下溜了一眼,忽然伸长脖子,低低地道:“今天不行。”

  蓝衣人道:“为什么?”

  白大爷道:“出了一点意外。”

  蓝衣人道:“什么意外?”

  白大爷道:“她哥哥昨天来了。”

  蓝衣人眼中微微一亮,道:“百爪鹰高如云?”

  白大爷道:“是的。”

  蓝衣人道:“来了几个人?”

  白大爷道:“三个。”

  蓝衣人道:“另外两人是谁?”

  白大爷道:“他的那两个盟兄弟,‘秃鹰’曾勇,‘恶鹰’庄雄。”

  蓝衣人道:“三人如今何在?”

  白大爷道:“喝酒去了。”

  蓝衣人道:“他们要在这里住多久才走?”

  白大爷道:“很难说。”

  蓝衣人沉吟不语,似在思索一件什么事。

  白大爷低低接着道:“所以——”

  蓝衣人忽然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头,缓缓抬头道:“有一件事,白大爷不知想过没有?”

  白大爷道:“什么事?”

  蓝衣人道:“我觉得白大爷在这件事上,一开始便打错了算盘。”

  白大爷一怔道:“阁下意思,是说白某人不该动这种念头?”

  蓝衣人道:“不是。”

  白大爷道:“哦?”

  蓝衣人道:“我意思是说白大爷在这件事上做得还不够彻底。”

  白大爷道:“哦?”

  蓝衣人道:“做什么事应该先拔祸根,祸根不去,后患永在。”

  白大爷神情起了一阵变化,微微点头,默然不语,他当然听得懂蓝衣人这几句话的弦外之音。

  蓝衣人取出自己带来的旱烟筒,开始打火吸烟。

  他让白大爷有一段时间思考。

  白大爷想了片刻,嗫嚅着道:“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蓝衣人微微一笑道:“只是怕负担不起这笔代价,是吗?”

  白大爷道:“是的,这两年我的光景也不太好。”

  蓝衣人微笑道:“白大爷是生意人,应该知道任何一桩生意,往往都有好几种价钱。”

  白大爷点头,谈到生意,他当然在行得很。

  蓝衣人微笑着接下去道:“打开窗子说亮话,我这个年过得也不怎么如意,如果白大爷有心来个一劳永逸,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白大爷眼中露出兴奋之色,但没有马上接口。

  他是个生意人。

  一个很精明的生意人。

  精明的生意人都知道,在紧要的时刻闭紧嘴巴,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蓝衣人竖起两根指头道:“这个数儿六五折。”

  白大爷道:“能不能少一点?”

  他故意皱起眉头,表示负担不起,其实心底早愿意了。

  蓝衣人道:“一文不能少。”

  白大爷故意又想了一会,才咬咬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他接着又道:“这事要多久才能办得好?”

  蓝衣人微笑着道:“你只要告诉我他们去喝酒的地方,一个时辰之后,我来收取尾款。”

  白大爷像是有点不相信道:“你这么有把握?”

  蓝衣人但笑不语,伸出两根指头轻轻一捏,那个热铜旱烟锅儿,立即应手合拢,变成一块扁片。

  白大爷怔怔一呆,但随即露出一脸满意的笑容。

  他笑着站起身子。

  起身去取银票。

  酒色财气这四个字实在妙得很。

  排列得妙。

  尤其酒色两字的次序排列得更妙。

  男人很少不喝酒,喝了酒的男人,很少不想女人。

  “喝两杯去!”

  往往只是一种前奏。

  如果真的只喝两杯,而就此收场,不管喝的是什么好酒,也会令人有余兴未尽之感。

  做主人的若是不懂这个道理,他最好连酒也一并省下。

  否则,即令他表现得再慷慨,被请的客人也不一定就会领他的情,更说不定还会产生请客的反效果。

  身为华阴四方镖局主人的双戟冯八爷,当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所以他请客多半在万花楼。

  今天亦不例外。

  蓝田三鹰不是容易请得到的客人,也不是容易招呼的客人。

  但只要请在万花楼,就不用他操心。

  不论多难侍候的客人,万花楼的姑娘们也能把他们一个个侍候得服服帖帖。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三鹰都已有了醉意。

  他们对今天这个东道主,双戟冯八爷的招待,都感觉十分满意。

  老大百爪鹰高如云,兴致尤其好。

  因为冯八爷替他叫的这个姑娘,腰细臀圆,媚眼如丝,挨挨擦擦的,骚劲十足,正合他的胃口。

  所以,他一再向冯八爷拍胸口:“以后四方镖局的镖车,西出咸阳,南抵栈道,如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切惟我高某人是问!”

  冯八爷满脸堆笑,连声奉承:“当然,当然,只要你高老大一句话,还有什么问题。”

  冯八爷话刚说完,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穿蓝衣袍的青年人含笑缓步走了进来。

  冯八爷道:“朋友找谁?”

  蓝衣人道:“哪一位是百爪鹰高如云高大爷?”

  冯八爷转向百爪鹰高如云望去。

  高如云脸色很不好看。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不认识这个蓝衣人,而是在这种节骨眼儿上,他一向讨厌别人打岔。

  这种时候,不论来的是谁,他也不会高兴的。

  他没好气地瞪着蓝衣人道:“高大爷就是我!你是谁?”

  蓝衣人拱拱手道:“噢噢,高大爷,失敬,失敬!”

  他咳了一声,含笑接着道:“在下刚从白记药行来,令妹白大嫂她叫我带了个口信。”

  高如云脸色稍稍缓和了些,道:“什么口信?”

  蓝衣人道:“这个……”

  他望望冯八爷和那几个粉头,犹疑着没有说下去。

  高如云皱皱眉头,向冯八爷道:“你们坐一下,我马上就来。”

  蓝衣人先退出了房间。

  高如云走出房间,蓝衣人已去到长廊尽端,正在那里跟他含笑招手。

  高如云走过去道:“我那大妹子,她怎知道我来了这里?”

  蓝衣人道:“白大爷告诉她的。”

  高如云道:“她找我有什么事?”

  蓝衣人道:“她请我转达一声:要你一路小心保重。”

  高如云微微一愣道:“我没说今天要走呀!”

  蓝衣人道:“你总要走的。”

  高如云道:“去哪里?”

  蓝衣人道:“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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