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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相识?”迷娘几乎在自语:“哼,我迷娘在江湖上声名虽然和他姓施的同样不清不白,但我上官倩只是受了几个其心可诛的魔头的恶意中伤,但问心终究无愧,但他姓施的极负魔魔儒侠一代盛名,却受七星老贼指使,对游龙老人一个不满二十的门下暗地追踪,嘿,我上官倩如不查清他的来路,辩驳得他无地自容,。誓不再返青城!”

  司徒烈恍然大悟。

  他却故意失惊道:“上官女侠,那位施大爷不是好人么?”

  自称上官倩的青城迷娘似乎为自己在一个和武林毫无渊源的酸老头子面前说多了话而感到一阵赧然,经司徒烈如此一问,不禁摇摇头笑道:“这个,老伯可不必穷究了,尤其是我们武林中人,好好坏坏,非到盖棺,无法论定。”

  司徒烈脱口道:“斯言可谓至论,在下……老夫,亦有同感焉。”

  司徒烈虽然将“在下”两个字很快地就带了过去,但迷娘是何等之人?秀眸如电,迅速地在司徒烈脸上掠过一眼,还好司徒烈数经风浪,镇定功夫已有相当火候,在说完之后,又将脑袋晃了几个冬烘式的圈子,逗得迷娘扑哧一笑,方将语气上的漏失勉强掩饰过去。

  车行甚速,中午匆匆打尖,黄昏时分,业已抵达终南山下。

  落店后,司徒烈索性装穷到底,一切任由迷娘料理,店家都以为他们是父女。

  夜来,司徒烈因为想不出一个能查出迷娘身世的良策,辗转了大半夜,方才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司徒烈忽然在书桌上见到一张墨迹未干的字条,而那只搁置床头的小书箱业已不翼而飞!

  条子上写着:

  老伯:因了某些缘故、书箱必须取走。那锭银子,老伯可留自用。和老伯同路的那位女侠,足堪信赖,老伯毋庸疑惧。最后请恕愚下有始无终,不辞而别之罪。

  知名不具

  司徒烈不禁吐了吐舌头,怪不得那夜赶到半路将他追丢了,施师爷上次在七星堡的话没有说错,至少在目前,他司徒烈的武功比他施师爷还是差得很多。

  司徒烈站在窗前,执着那张条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禁不住遐想起来……由两件长衫证实,那夜和迷娘比剑的蒙面人,也就是大前天夜探逍遥村的蒙面人,那人便是七星堡总管,人称七星师爷的魔魔儒侠施天青!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就是司徒烈再入逍遥村在墓碑前所见到的那束菜花是否即为施师爷所供?假如是施师爷所供,施师爷和剑圣司徒望之间又是一重什么关系?施师爷曾在七星堡向司徒烈坦率地说过,他本人的武学很杂,如非遇上了真正的敌手或是有把握能够除去的凶顽之人,他绝不会展露真正的本门武学,那么,他和迷娘的那场比划是否合于他施展本门武学的条件呢?依他这张留条的语气,以及那夜他对迷娘的尊敬神态,如说合于两大条件之一,那将是第一条而不是第二条,他“遇上了真正的敌手”!由此推断,假如施师爷那夜所施展的就是他的本门武学,那么,施师爷的本门武学就应该是剑术!假如施师爷的本门武学是剑术,而他又冒着生命之险而找到逍遥村剑圣司徒烈的故居废墟上献花流涕……天哪,天哪……他,施师爷施天青难道就是,就是丐帮三老之一的神机怪乞古如之所怀疑的“剑圣之后”?

  司徒烈的一颗心跳得太厉害了。

  他尽量镇定自己紊乱的思潮,继续追索下去,施师爷在七星塔顶和他说的那遍话,重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二十多年以前,我跟着一位武林奇人习艺,那位奇人不但武功高绝一世,而且他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崇高无比……我在那位奇人的悉心指导下,尽得了他老人家的真传……大概是十八年前吧,那时我刚好二十岁……我暂时辞别恩师,到江湖上历练,就在这一年,我遭遇到一个很大的困惑……我一气奔出了关外……一呆就是三年……我又由关外赶口关内……我找不到我的师父了,他老人家的音讯已从武林中悄然失去……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他老人家心灰意懒的真正原因,那个人便是我!……我开始化名施天青……藉着扫杀武林中的不肖份子来泄发心头的一股抑郁之气……兄弟,你也许会责问我,施师父,你为什么要为一个失了节的女人而毁去自己的后半生?……兄弟……要是你这句问在四年之前,我虽然说得出一点理由,但那是一种儿女私情,对自己可以交代,说给别人听却不够充分,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苍天弄人,莫此为甚,就在同一天夜里,堡主带回来一个消息……唉唉,天哪,这个消息又叫我多活了四年,而且我还得再活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发觉自己无能为力!”

  司徒烈想及施师爷说这番话的情景,不禁热泪盈眶。

  司徒烈无力地倒进椅子里,紧紧抓住自己的思想!

  他找出几个有连贯性的关键:“奇人”“武功高绝一世”“地位崇高无比”“音讯悄然失去”“堡主带回来一个消息”“这消息叫我多活了四年”“而且,我还得再活下去”!

  经过这番摘串,事实不是异常简单了么?

  施天青就是剑圣司徒望惟一的一个门下!——其演变是:施师爷因一时情误,没有争取解释或向师门服罪的机会,以致剑圣司徒望灰心隐世,施师爷悔悟时已找不着他的恩师,而在他厌世求绝的同一夜,他听到师门的不幸遭遇,所以他要活下去。

  施师爷虽然没有说出活下去的理由,但那也是异常显明而毋须解释的,他一定有一种固定的计划,而他在等待着那一个良机的出现!

  而现在,必须推敲的,就是其中几个可疑之点了。

  第一:施师爷为何说他师父无儿无女?

  第二:这种事包括游龙老人和七星堡主在内,武林中为何无人知道剑圣有一个徒弟?

  第三:迷娘既是剑术名派之后,何以不能识破施师爷的剑术是剑圣之后?

  第四:施师爷既在保守身份秘密期间,怎敢在一个行家如青城迷娘之流的人物面前施展剑术的?

  第五:施师爷继续留在七星堡的目的何在?

  司徒烈知道,这些疑点只有等待施师爷亲口为他解答了。

  至于逍遥村纵火的元凶,司徒烈并没有将它肯定在七星堡主身上,虽然七星堡主的嫌疑最多,可能最大,但到目前为止,司徒烈握有的证据也不过是施师爷说的“堡主带回来一个消息”,七星堡主并未自承纵火,施师爷也未明白提及,所以,他应该对这个问题暂时保持怀疑态度,留到将来研究。

  司徒烈抬头望望窗外,太阳已经升起很高。

  他连忙背转脸,悄悄用衣袖将泪水擦干,然后整好衣物,拿着施师爷留下来的那张条子,来到前厅。

  迷娘业已换成一身男装,如非司徒深知底细,若是初次见面,不将她错认为一位邀游山水的浊世公子才怪!为了表演逼真,司徒烈故意视如不见,先在厅中到处张望了一阵,最后才在迷娘身上犹疑地打量起来。他故意偏起脸,仿佛集中右眼视力似地,看了又看,好半晌、这才讶咦了一声,又咿唔了一阵,点点头,表现出一副至此方始恍然大悟的神态,急步走上前去,双手奉上那张条子,拱拱手道:“宁有此事,不亦异哉?”

  迷娘见了司徒烈这副迂腐神态,先是莞尔一笑,然后才将条子接过。

  迷娘将字条反复看了两遍,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将字条重又交还司徒烈,不经意地道:“老伯,我们上路吧!”

  马车行至蓝关附近,马车左右两侧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鸾铃,由远而近,而远,……再近,再远……似乎是两匹快骑正在绕着他们的马车在反复驰驱!

  司徒烈因为脑子里正想着很多事,一时没有在意,但迷娘在略一谛听之下,脸色不禁一变!这时,马作长嘶,车身在一阵激烈的颠簸之后,骤然停住。只见那个戆直的黑脸车夫掀起篷门,脸无人色地向车厢内嚅嚅地报告道:“两位,事,事情,好,好像有点不大对。”

  迷娘双眉一挑,挥手冷冷地道:“继续赶下去!”

  迷娘吩咐毕,又向司徒烈皱眉道:“老伯,麻烦又来啦!”

  司徒烈平静地反问道:“什么麻烦?”

  迷娘咦了一声,诧异地道:“你,老伯,现在怎么这样镇定?”

  “吓过一次,胆大啦!”司徒烈看得出,此刻所遭遇到的,一定不是等闲人物,不然迷娘的神态不会如此严肃。说不定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他可能要助迷娘一臂之力,与其早晚身份要泄露,也就用不着再装神扮鬼的了。所以,他淡然微笑着道:“我们现在遇上了什么事,女侠可否先行见告,让老朽心理上有个准备?”

  前面车座上,马夫将马鞭摇得卜卜作响,壮着胆子喊着:

  “嗄—嗄—嗄!”

  迷娘将一柄有着一只古纹斑剥,紫鲛鱼皮剑鞘的长剑,从容地扣上肩后,又披起一阵黑色披风,同时在脸上悬上一块黑纱,一面冷笑道:“看样子是蓝关双凤来了。”

  “蓝关双凤?”

  “白凤蓝娥,黑凤蓝英。”

  “双凤武功很了得?”

  “嘿,嘿,武林中有名的‘一麟双凤’啊!”

  “一麟?是不是那个双掌震两川孙一麟?”

  “咦,你怎知道的?”

  “那位施大爷告诉老朽的。”

  “他怎会和你说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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