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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所以,一见三仙那种坦然无所谓的样子,她立将鸠头杖往地面一顿,捣出一声暴响,三仙愕然止步回头。

  只见鬼脸婆冷冷地一笑道:“既然三位有此自信,那就算了。……今天,我们到此为止,……老身相信,不管是谁,只要是长白道上几位朋友下的手,我鬼脸婆自有方法查得出来。……最后,鬼脸婆还要向三位道友交代一声:过了今天,我鬼脸婆迟早将会再来一趟,那时候,如果不是来向三位赔礼,便是来向三位讨回三条人命。”

  长白三仙,脸色大宽,这时,故意一齐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

  鬼脸婆说完,又是一声冷笑,掉头便向甬道这边大步走过来。

  司徒烈暗暗着急。他想挺身出去喝破三仙背城借一的奸计,但又觉得那与他的原意背道而驰,太不够味。……就在这个时候,司徒烈为鸠头杖捣地的声响所惊,抬头望去,鬼脸婆只走了两步,又已停步转身过去。

  鬼脸婆的欲去又止。三仙看在眼里,脸色一齐大不自然起来。

  人仙何文武,勉强笑道:“莫非尹老前辈尚有什么吩咐不成?”

  鬼脸婆沉吟了一下,然后偏脸冷冷地问道:“喂,何文武,我问你,独目叟羊叔子那老儿,最近可曾来过?”

  人仙何文武脸色一紧。但立刻大声笑道:

  “尹老前辈是问那个老儿么?哈哈……哈哈……来过,来过,三天二天,那老儿便要来此一趟,老前辈如果要带什么口信给那老儿,交代我们三人,准不会出错。”

  鬼脸婆嘴唇微微开合一下,似欲说什么,突又忍了回去。

  司徒烈在暗处看了,摇摇头,暗叹一声。他想,至少在今天,好戏看不成了。他听施天青大哥说过……鬼脸婆的惟一短处,便是护短。她在武林中,其所以不为正派武林人物敬重的原因,均系为了这一点。至于她本身,不但武功了得,个性也极梗正。她明知爱徒双掌震两川已经遭遇不测,她也知道长白三仙在这件公案上脱不了干系,但为了没抓着真凭实据,加以三仙措辞得当,她便因之始终放不下脸来,这是武林中成名人物的通病,也可以说它正是成名人物之所以能够成名的原因——处处讲究大家风度。

  长白三仙,屏息相待。

  鬼脸婆犹疑了一阵,最后,终于恨恨地一顿鸠头杖,一言不发地二度转身向甬道这边走来。

  这时候,司徒烈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小子,你呆在这里做什么?”

  司徒烈大吃一惊,霍地滑步转身,举目一看,心中不禁又惊又喜。

  啊哈,你道谁来了?一点不错,正是他,长白独目叟羊叔子驾到!

  司徒烈,情急智生,不慌不忙地用手向甬道外面一指,道:“在下正在等候骊山尹老前辈。”

  “鬼脸婆来了?”

  独目叟羊叔子吃惊地匆匆自语了一声,即便撇下司徒烈,飞步自司徒烈身边走过。这一刹那,只要司徒烈出手,独目叟纵令不死,也得重伤。可是,他没有那样做。那样做了,就等于他刚才想出去点破三仙的疮疤一样,无甚意义。

  独目叟羊叔子走出甬道,正值骊山鬼脸婆向甬道内走进,一进一出,几乎是同时。要是换上普通人,准会撞个满怀!但是,武人的基本要求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等事,哪会遇上?双方均不愧为武林一流高手,虽然一个受惊,一个含愤,心神全都不甚集中,但名家终究是名家,相距不及尺许,彼此一声惊噫,有如两只惊弓之鸟,其疾无比地,分向左右闪开。

  定身后,独目叟首先抱拳招呼道:“嘿,说曹操,曹操到,尹老,您好!”

  “你好。”鬼脸婆勉勉强强地应了一声,旋即板脸问道:“羊叔子,你说什么?”

  独目叟闻言,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来来,尹老!”他爽然道:“厅上说话去。”

  见到独目叟跟鬼脸婆对答的语气,长白三仙,大为宽心!三仙想:噢,我们误会了,看样子,他们之间,好像尚是初见面呢!可是,那面黑符又怎会落到竹林里去的?三仙又想:这一次,全由独目叟看中了双掌震两川那颗夜明珠,见财起意,他们三个,充其量,帮凶而已。现在,羊叔子出面了,再好不过,就算事情闹翻,他们彼此均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说什么,羊叔子也该站在他们这一边,那时候,四对一,嘿,就算你鬼脸婆镇一方,武功了得,你又能将我们长白四雄怎样?

  羊叔子是个实心人,根本与这件公案完全无关……长白三仙,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

  这种情形之下,就连鬼脸婆,也不禁有点迷惑了起来。

  她想:神弹胡飞和飞镖步准那两位镖师,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在她鬼脸婆面前乱说半个字。再说那个汉中施姓公子,诚实知礼,又是富商之后,更没有拿自己生命财富来编造谎言的必要!何况他的指陈已经取得了实物铁证呢?”

  退一步想,两位镖师和施姓公子中间,就算有一方的说法靠不住,那么,他们之间的陈述又怎会不谋而合的呢?所以,只要两位镖师和施姓公子之间有一方可信,长白三仙一叟便在这件可怕的公案上,有着重大嫌疑!

  回头看看,三仙的辩白,天衣无缝!独目叟的神态,坦然无欺!……想想看,这种情形之下,能不令人迷惑?

  鬼脸婆稍为犹疑了一下,即便跟在独目叟身后,走上广厅。

  三仙早在大厅上排好五只高背太师椅,约略推让,先后坐下。

  坐定之后,独目叟第一个向鬼脸婆笑说道:“尹老,我们几人,昨儿晚上还曾提到过你老人家……尹老,您怎有空到长白来的?……难道长白最近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鬼脸婆冷冷一笑道:“羊叔子,你说对了,长白一带最近的确出了一点麻烦,嘿,嘿嘿!”

  独目叟闻言,脸色一变。

  三仙见了,暗暗着急,心底不由得一齐抱怨道:这老几平日说起话来,比别人都强,现在人家才露了一点话题,就慌成这种样子,似这般演变下去,还得了?

  只见他,独目叟,嚅嚅地道:

  “刚刚得到的消息……游龙老人……他……他……也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尹老可否说出来……我们几个听听?”

  鬼脸婆冷冷地又道:

  “羊叔子,别扯了,老身刚才是说的什么事,你羊叔子应该比谁都明白才对啊!嘿,嘿,羊叔子,我们之间何必耍这一套?”

  独目叟的脸色,更其难看起来。

  长白三仙,也更着急……鬼脸婆,疑心大起!

  鬼脸婆,独目叟,长白三仙,三方面,各怀鬼胎,各疑其所疑,问不得其答,答非所问,一团乱麻!……司徒烈看在眼里,暗暗好笑。

  这时,独目叟勉强笑着又道:“尹老,到底是件什么事啊?”

  鬼脸婆冷笑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还真不小!”

  长白三仙着急地暗想:独目老儿一定问到剑圣的那件公案去了,唉唉,羊叔子呀,羊叔子,事情有个缓急轻重,剑圣那件公案,无头无绪,而且是半个长白武林的事,你老几只沾着微不足道的一小份,你老儿急个什么劲?你可知道鬼脸婆现下系指何事而言,唉唉,羊叔子呀,羊叔子,你的脸色如此般地沉不住气,我们三个道士,岂不先要给你莫明其妙的拖累了?

  长白三仙想的一点也不错。

  可是,独目叟羊叔子又怎知道除了剑圣公案之外又有一件一麟双凤的公案呢?

  再说鬼脸婆,何尝不是一样?她除追查三个徒儿的下落,她又怎知道剑圣司徒望的突然自武林中悄然隐去会跟长白道上的武林人物有关?

  这种纠缠不清的局面既已造成了,除了站在甬道之内的司徒烈,在座与谈的五个人,谁也解它不开。所以,独目叟变颜变色地撑了一阵,终又忍不住再问道:“尹老,以我们之间数十年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交往,您老不能为羊叔子说得更明白一些么?”

  “羊叔子,我们是朋友么?”

  “尹老,我们不是朋友么?”

  鬼脸婆突然仰面长笑起来,声调凄厉,慑人心魄!

  独目叟朝鬼脸婆迷惑地望了一眼,心下纳罕道:她笑得这样怕人,什么事伤了她的心?

  鬼脸婆笑了好一阵,这才收声放脸,阴恻恻地道:“羊叔子,这样够了么?”

  独目叟摇摇头,不安地道:“尹老,假如您老这趟来长白,另有伤心事,我羊叔子,同情您。同时,羊叔子不自度德量力的说一句,只要羊叔子办得到的,羊叔子愿意帮助您!不过,关于游龙老人此次来长白的目的,尚望您老说个明白!”

  三仙不禁暗暗喝彩道:点明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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