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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司徒烈于震惊之余,心念一动,蓦地想起了一个人来:“是了,没错,准是那位魔头而无疑!”

  笑无常,一招勾魂,阎士。

  他,司徒烈,记得那夜在冀北密云的泰华客栈后院中,当七星第二煞,玉面阎罗,艳梦惊魂,剪羽而退之后,鬼见愁满以为蓝关双凤难逃一死,讵料笑无常竟大笑着声称双凤娇美如花,一点小小的过失算不了什么。当时鬼见愁曾以“绝艺”讽刺笑无常的“皮厚”,笑无常在望了双凤的卧房一眼之后,以一种诡谲莫测的神情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朝鬼见愁说了几句,司徒烈虽然至今不悉那几句话的内容,但他从鬼见愁一面听,一面吃惊摇头,并劝笑无常要三思而行的种种迹象揣测,便已想象到笑无常那几句不欲人知的传音中,一定包藏着一项惊人之举。

  当夜,他曾就此向鬼见愁探询,鬼见愁先是薄责他多管闲事,继而又以一种不胜其忧虑的语气,自语般地叹道:“这些事到了七星堡你就自然知道啦!”

  因此,司徒列知道:笑无常对双凤玉面阎罗之间的丑行,其所以未予深究,只不过是暂时容忍着罢了。

  他,笑无常,如非已有了更佳的惩处方法,便是想从容地想出一种更佳的惩处方法来。

  现在,如说是笑无常在向七星堡兴起了问罪之师,实在意料之中。

  司徒烈想至此处,不由得颇为兴奋地忖道:“三个天字号的巨魔缠在一起,这下可有得瞧了!”

  七星堡主狂笑不已,显系怒极。

  一道阴影在鬼见愁那副终年如罩严霜的枯橘面孔上一闪而逝,他迎着司徒烈佯作讶异的眼光,露出一个无声的苦笑,那意思好像在说:“孩子,我说如何?”

  司徒烈忖道:看样子我是猜对了!

  七星堡主狂笑了好一阵之后,这才不断地冷哼着,将那份打开着的密柬往鬼见愁面前一推,嘿嘿笑道:“老阴,你看看!”

  鬼见愁既不接,亦不看,却微微偏起了脸,静静地望着七星一堡主,眉峰略撮,冷冷地问道:“是他——?”

  七星堡主先是一怔,旋即恨声冷笑道:“当今武林中敢找我冷敬秋麻烦的,能有几个?除了他,还会是谁?”

  鬼见愁冷冷地又道:“你预备怎办呢,冷敬秋?”

  七星堡主哈哈大笑道:“怎办?哈哈哈,老阴,你这一问真是妙透了!过去,武林朋友想掂掂我冷敬秋分量的,不知凡几,冷敬秋哪一次令朋友们失望过?哈哈……哈哈!”

  “你是说——?”

  七星堡主大笑道:“我如不死,他就活不成……哈哈……循例行事。”

  鬼见愁嘿然无语,他仰脸望着屋顶,好半响之后,这才喃喃地道:“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姓阴的也已无能为力……不过……你冷敬秋能够破例思考一番……那对彼此都好。一

  七星堡主突睛一翻,大声道:“咦,这就怪了,阴兄,你这语气倒满像个没事人儿呢!”

  鬼见愁淡然应道:“他如一定要找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七星堡主冷哼道:“你以为他只找的我冷敬秋一人么?”

  鬼见愁霍然坐正身子,大声道:“什么?他,他把我也抱在里面?”

  “阴兄,这下吓坏了吧?”七星堡主讽刺地道:“他既然找上了我冷敬秋,阴兄,你凭什么能够置身事外呢?”

  鬼见愁一拍桌面,怒言道:“混账!”

  七星堡主讽刺地哈哈大笑道:“的确不够朋友!”

  鬼见愁豆眼微翻,双目中精光暴射,有如带芒冷电,他注定七星堡主之面,作势欲起地怒声问道:“老贼在哪里?”

  “做什么?”

  “姓阴的先去问问他!”

  “问他为什么也找上了你,是吗?”

  “老贼简直是太岂有此理了!”

  “唔,姓冷的也这样想呢,实在岂有此理!”七星堡主嘿嘿—笑道:“他找我冷敬秋,理所当然,他又为什么要带上你一笔呢?你——你不过带头放了一把火罢了,不是吗,老阴?”

  “冷敬秋,你,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冷敬秋在说些什么呢,老阴?”

  鬼见愁惊啊一声,慌忙低头理正那份泥金密柬,注目看去,只见柬上写的竟是这样的几行草书:

  阴

  双魔:

  冷

  除夕夜,三更正,北邙落魂崖,伫候尔等首级下酒。

  疯和尚持杯咽唾启

  鬼见愁看完,脸色微变。

  七星堡主大笑着又道:“快了,后天就是除夕,他和尚为什。么要列上你阴兄的大名?我冷敬秋到时候陪你去问上一趟也就是啦!哈哈……哈哈……哈哈!”

  鬼见愁脸色一整道:“冷敬秋,别取笑了。”

  “取笑?”七星堡主讶道:“刚才你不还在骂着和尚混账么?”

  “是姓阴的误会了!”

  “误会?”七星堡主越发讶异起来:“你误会和尚是谁?”

  鬼见愁苦笑一声,才待开口解释之际,房外忽又传来了二煞玉面阎罗的声音,这次,玉面阎罗的声浪似乎有点颤抖,他挣扎般地向里面禀报道:“有事禀告……恩师……火急万分!”

  七星堡主突睛一瞪,喝道:“报来!”

  “有人闯堡!”

  “杀!”

  “是!”

  玉面阎罗最后应的这声是,声腔一反先前的畏缩,竟似带着几分欢悦意味。司徒烈听在耳中,颇觉蹊跷。有人闯堡?谁?来人不可能是疯和尚,也不可能是他师父游龙老人。疯和尚既已下柬邀战,决不至出尔反尔连两天工夫也等不及。他师父游龙老人是七星堡的常客,以他老人家的身分,他老人家大可堂皇求见此间主人,同时三煞中也无人敢予挡驾。

  当今正派武林中,除了上述两位,还会有谁呢?

  至于黑道人物,七星堡主无疑是他们的泰山北斗,又有谁活得不耐烦,而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而最奇怪的,莫过于玉面阎罗临去时应的那声是,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在等着他师父最后这道充满血腥味儿的命令,杀人,难道是件令人兴奋的美差么?

  不,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司徒烈虽想将事情弄个清楚,以证明自己到底有没有想错,但因一时不便走动,故只好暂时闷在心里。

  这一厢,七星堡主喊出一声“杀”,就好像人们普普通通地说了一声“拿点水来”或者“端开去”一样,说完也说完了,玉面阎罗一退,他立即又转过脸来,有如没事人儿般地向鬼见愁问道:“老阴,你说你以为是谁——?”

  鬼见愁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也真是,咳,说出来丢人,算了,不说也好。”

  七星堡主不愧是个场面上人,但见他浓眉堆缀,突睛聚光,便知他此刻正如何地需要明白鬼见愁究竟误会下柬的是谁,但鬼见愁坚持不说,他居然哈哈一笑,即未再问什么。

  “当,当,当!”

  七星塔顶忽然传来三下清越的钟声。

  七星堡主脸色微变,哦了一声道:“三煞都挫在来人手里?嘿,嘿,看样子是朋友们眼红七星堡平静得太久啦。”

  鬼见愁欠身淡淡地道:“冷敬秋,由老夫过过手瘾如何?”

  “且慢!”

  七星堡主竖起一指,示意鬼见愁坐下,然后沉声向外喝道:“屋外候命者是谁?”

  “九鹰!”。

  “令传大娘!”

  “大娘?啊,啊,是,是!”

  九魔仿佛自感失言般地。忙不迭地恭应了两声是,仓皇而退。

  从九鹰这份语气中,不难想见“令传大娘”四个字相当的出乎于九鹰意料之外,而后九鹰的深感意外,更可想见七星第一娇在七星堡中的地位,由第一娇的地位可以想象到第一娇的武功,由第一娇的武功再回到“令传大娘”,便可知道七星堡主虽仍身在书房,却已不敢再将来人身分估低。

  这时,鬼见愁皱眉道:“何物来寇,竟要劳动大嫂天毒仙子?”

  七星堡主哼了一声道:“看样子,大娘也未必济事呢!”

  “姓阴的第一个不信!”

  “等着瞧吧,老阴。”

  “当——当当!”钟声一长两短,七星堡主点点头道:“大娘出去了,老阴,老夫跟你打个赌如何?老夫赌我们大娘无功而退!”

  鬼见愁听了,不悦地道:“冷敬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知大嫂无能为力,又为什么不令老夫代劳?”

  七星堡主似甚感激地望了鬼见愁一眼,赔笑道:“老阴,你忘了这儿是七星堡么?”

  “七星堡又怎样?”

  “主人在,而要客人帮忙,传出去成何话说?”

  “那你自己怎呆着不动呢?”

  “越是惹恼了我的人,”七星堡主嘿嘿一笑道:“除非万不得已,老夫偏不肯抬高他的身分!”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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