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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散花仙子微微一笑,答道:“是的,不想再知道什么了。”

  她望着神情惑然的司徒烈,伸出苍白的手指,理了一下耳根的散发,眼波满足地一合,微微摇头,自语般地又道:“我早就不希望知道得太多啦!”

  司徒烈忍不住反问道:“不希望知道得太多?”

  散花仙子轻轻唔了一声,双目仍然微合着。

  司徒烈诧异地又道:“刚才您不是说过,关于他,你几乎是什么也不知道吗?”

  散花仙子摇摇头。

  司徒烈蹙眉一哦。

  散花仙子突然启目,望着司徒烈,静静地道:“你以为这很矛盾,是吗?”

  司徒烈道:“难道这不矛盾吗?”

  散花仙子淡淡一笑,旋即正容静静地道:“在我而言,一点也不矛盾!”

  司徒烈怔怔地道:“如何解释呢?”

  散花仙子依然静静地道:“因为我在很早很早就已知道了一件事,而且知道得异常清楚。”

  司徒烈怔怔地又道:“一件事?”

  散花仙子点点头道:“一件事!”

  “只有一件?”

  “只有一件!”

  司徒烈大奇道:“难道就为了知道那一件事以后,你就不想再知道别的了吗?”

  散花仙子点点头道:“是的!”

  司徒烈禁不住好奇地又道:“那事一定异乎寻常喽?”

  散花仙子静静道:“如说异乎寻常,未免夸张了些,只不过我在知道此事之后,便觉得我所知道的他,已经够多了,自此以后,他的任何事,让不让我知道,也都无甚紧要了。”

  “那是件什么事我能知道吗?”

  “他爱我——”

  散花仙子以一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出这三个字,一阵哽咽。泪如泉涌,双手掩面,倏而转过身去。

  司徒烈心头一酸,两眼中也止不住有点模糊起来。

  他怔怔地望着面前散花仙子颤动的背影,深感这个痴情女人实是可怜亦复可敬,不禁摇摇头,于心底叹忖道:“爱人与被人爱,原来有时候是一样痛苦哩!”

  鸡啼此落彼起,愈来愈密。

  油灯已不知于何时熄去,室外吹进一阵阵淡白的浸肌露气,阴寒如刺,司徒烈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噤。

  唔,天快大亮了!

  司徒烈抬头望望室外天空,踌躇了一下,然后绕步走至散花仙子面前,搓搓手,迟疑地低声道:“女侠,天真的快亮了呐。”

  散花仙子自双掌中悠悠地抬起了脸。

  她失神地睁着一双泪眼,茫然地道:“是吗?”

  跟着,颤声又道:“他会回来吗?”

  司徒烈沉吟了一下,正容道:“这个问题,目下我尚无法作肯定的答复,但请女侠放心,一俟七星堡主跟鬼见愁回堡之后,不出三天,我必设法让女侠知道他究竟还会不会回来。”

  散花仙子道:“你现在也不知道么?”

  司徒烈点点头。

  散花仙子又道:“为什么两魔回来后你就能知道呢?”

  司徒烈苦笑道:“那就一言难尽了。”

  散花仙子凄然一笑道:“那不说也罢!”

  司徒烈歉然地忙道:“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时间不够,请女侠不要误会才好。”

  散花仙子又是凄凄一笑道:“不打紧,我早就习惯了不向人盘根究底呢!”

  说着,芳容一寒,沉声又道:“但谁望弟弟以诚待我!”

  司徒烈肃容答道:“女侠尽可像施大哥一样信任我。”

  散花仙子低道一声:“刚才我言重了,弟弟包涵。”

  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司徒烈忙道:“女侠留步!”

  散花仙子闻声停步,回头笑道:“天一亮就得交班呢!”

  司徒烈且不作答,俯身迅速地从地上捡起那面七星令符,含笑递给散花仙子,同时笑问道:“交班需要这个吗?”

  散花仙子怔得一怔,一面接过七星今符,一面喃喃地道:“命随这牢什子丢了,真是不值呢!”

  扬脸笑道:“谢弟弟为我捡回一命,容后图报!”

  说完,又欲举步,司徒烈忽有所触,一面摆手示意对方停身,一面急跨两步,来至散花仙子身边,脸色一整,道:“将来,施大哥如再回来,施力没甚好说,否则的话,施力希望女侠决心有所取舍,最好能像施大哥一样,远离七星堡!”

  微微一顿,声调略沉,正容又道:“施力语短意长,言尽于此,伏维女侠察纳,时候的确不早了,但愿重晤有期,女侠请便吧!”

  散花仙子凝眸倾听着。

  她一面听着,一面不住地微微点头,似被司徒烈说话时的那份诚挚深深感动,神色甚为肃穆。

  司徒烈说完之后,但见她目光一抬,秀唇微启,似欲有言,可是,话到嘴边,突有一种异样的神色自她那张秀丽而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是以欲言又止,仅朝司徒烈点点头,浅浅一笑,即便双手一拢那袭墨绒披风,掉身飘然而去。

  霎眼间,散花仙子的背影,便在淡白迷蒙的晨雾中,消失不见了!

  司徒烈怔怔地望着散花仙子的背影消失之处,一动不动,忘记了伊人已去,忘记了彻夜未眠,忘记了残冬清晨的蚀骨奇寒……

  他觉得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静静地想想,是的,很多很多,正一齐涌向他的心头,像晨露一样,淡白,迷蒙,隐隐约约地,愈想愈觉模糊……。

  天,终于亮了。

  金黄色的阳光,没有丝毫暖意。

  司徒烈被一阵突发的爆竹声响自迷惘中惊醒过来,他轻轻一啊,揉揉眼皮,低声喃喃地道:‘啊啊,又一年过去了,五年啦!”

  说着,不禁摇头深深一叹。

  岁尾,除夕。七星堡中可说看不出什么除旧迎新的气象。

  那些等级严明的堡众,仍像往日一样,挺胸,阔步,平视着,没有笑容,各人都似乎循着一定的路线来来往往,有如一股股的寒流在全堡中交错流动。

  就连那些应景的红色对联,令人看了,也有着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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