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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七星堡主大笑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一指鬼见愁,摇摇头,大声批评道:“阴厉君啊,阴厉君,我真替你老儿感到可怜而惭愧!”

  鬼见愁微微偏脸,朝七星堡主阴阴一笑道:“冷敬秋,你知道老夫此刻的感觉如何吗?”

  七星堡主微微一怔,忙道:“不知道,老夫愿闻其详。”

  “跟你堡主的感觉几乎完全一样!”

  七星堡主不解地道:“这话怎说?”

  鬼见愁阴阴一笑,冷冷地沉声道:“那就是阴厉君也正为你堡主感到可怜而惭愧!”

  七星堡主突睛一翻,惑而且怒地吼道:“什么?你说什么?”

  鬼见愁悠悠地道:“如果堡主真的没有听清楚,阴厉君可以再说一遍!”

  七星堡主像要将鬼见愁一口吞下去般地,又吼道:“我姓冷的什么地方应该惭愧?什么地方值得可怜?说,你说!”

  鬼见愁冷冷地道:“当然要说了。”

  说着,一缩脖子,微微仰脸,眼望空处,冷冷地道:“记得么,冷敬秋?咱们出门之前你说过什么来着?”

  “我说过什么?”

  “你说:疯和尚是不是剑圣司徒望的化身,你有方法查清楚,冷敬秋,你承认你说过这话吗?”

  “是的,老夫说过——说过又如何?”

  鬼见愁嘿嘿一笑道:“现在,你查清楚了吗?”

  七星堡主突睛一翻,鬼见愁不容他开口,抢着冷冷地又道:“我说疯和尚就是司徒望,你说不是,我为我的看法列举了依据,而你没有,你堡主最拿手的本领,便是一再逼着我阴厉君同意你堡主的见解,要我阴厉君跟着你堡主相信疯和尚不是司徒望,我问你根据何在,你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你堡主当初是为了安慰我阴厉君的呢?抑或只是为了自己哄哄自己呢?”

  微微一顿,冷冷地又道:“该惭愧的是阴厉君吗?该可怜的是阴厉君吗?”

  悠然转脸朝向七星堡主,讽刺地又道:“假如该惭愧,该可怜的真是我阴厉君,其所以如此,那便该是因为我阴厉君是你七星堡主的多年老友了——不是吗?”

  七星大厅刹那间呈现着一片死寂。

  每个人除了听得牛油巨烛的剥剥声响,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司徒烈像大厅上此刻的每个人一样,有着一种窒息之感。

  鬼见愁这番话的尖酸刻薄,远非任何人事先所能想象。

  他数说的地方是七星堡中的七星大厅,数说的时间是当着七星堡中有资格在七星厅中占一席次的每一个人,数说的对象同时就是以武林第一人自居,除了自己,谁的生命也不会被他看得重过一根灯草的七星堡主本人,啊,天啦!

  鬼见愁说完,又是嘿嘿一阵冷笑,没事人儿般地自斟自饮起来。

  而这时,除了鬼见愁一人之外,每一张面孔都显得有些苍白,每一双目光中都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不约而同地偷偷窥向七星堡主。

  狂风?暴雨?骇电?惊雷?

  七星堡主两手按在桌面上,他紧抓着的,不是桌面上任何东西,而是七星大厅中每一个人的心。

  他的脸色在变化着,不断地变化着。

  蓦地,一声桀桀怪笑,破空而起,笑的是七星堡主,杂在狂笑中的是这么几个字:“哈哈……哈……痛快……哈……哈……骂得痛快……哈……哈……哈……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如在梦中。

  只见七星堡主用手一指鬼见愁,左右一顾,大笑着又道:“孩子们,看!这就是你们堡主的朋友,真正的,惟一的朋友!”

  说毕,又复大笑不已!

  鬼见愁却头也不抬地冷笑道:“堡主兄,笑够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

  当厅中所有的人都正感到有点惊魂不定之际,司徒烈偶尔抬头,竟与左席上七娇散花仙子的目光无意相接。

  散花仙子目光中,连续而迅速地发出了无数个询问。

  司徒烈忖道:“你急什么呢?我不是告诉你在三天之内通知你的吗?”

  他朝她轻微地摇了一下头,他以为以散花仙子之玲珑机智,当然会了解这是约定时间未到的表示,应无疑问才对。

  但司徒烈虽然这样想,仍觉得不甚放心,因又装作漫览厅中装饰之状,游目瞥去。

  嘿,你道怎么着?散花仙子依然在望着他,目光中依然充满了询问,司徒烈眉头微微一皱,心想:“什么?你还不明白?”

  当下也顾不了许多,只好大着胆子,冒险地又摇了一次头,同时在眼光中迅速地表示:“咦,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为了加强表示目光中的“约定”,他又将头缓缓扭动了三次,代表着“三天”。

  散花仙子点头一笑,好似说:“谢谢你,我知道了!”

  他见散花仙子笑得甜而爽悦,知道她这下大概是真的明白了,于是便宽心地别转目光,由远处缓缓地绕了回来。

  司徒烈甫将视线收回,蓦听得鬼见愁冷冷地道:“孩子,你是在对谁皱眉摇头?”

  司徒烈冷不防此,被问得心头一麻,几乎魂飞魄散。

  尤其此问出诸于鬼见愁,事态也愈见其严重。因为,他刚才的举动如果只落在鬼见愁一个人的眼里,纵令鬼见愁难免会在事后背人向他盘诘,但绝不可能现在当着厅中众人之前,遽尔出此无情之间。鬼见愁对他的疼爱,是无可置疑的。

  鬼见愁其所以有此一问,必是因为他发觉七星堡主也已跟他同时看到了这一切,他既无法帮司徒烈及时掩饰过去,司徒烈是他带来的人,颜面攸关,他当然不愿让七星堡主先问出来。

  司徒烈忖想及此,越发心慌意乱。

  他心慌意乱地又忖道:别的不说,就算两魔只误以为我跟七娇中谁人有着暧昧情事,也就完到家啦!

  他有点后悔,也有一点儿恨。

  他恨散花仙子的急躁,但他更后悔于自己的不够沉稳。不是么?他想:为了彼此间的安全,他尽可以不必理她呀!

  值此关头,他又想起施大哥的告诫来了:冷静,镇定。

  于是,他在心底警告自己道:悔也好,恨也好,现在都不是时候,现在,惟一要做的,便是如何才能化险为夷。

  俗语说得好,乱有乱谋,急有急智,真是一点不错。

  司徒烈念转如电,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念头一定,旋即缓缓抬起了脸,望向鬼见愁,正容简洁地答了一个字:“您!”

  鬼见愁豆眼闪光,讶声道:“我?”

  司徒烈点点头,坚定地道:“是的,老伯,您!”

  果然不出司徒烈所料。鬼见愁见他回答得异常肯定,双目中虽仍留有几分疑讶,但脸色却已于无形中宽松了不少。

  当下,但见他侧瞥了七星堡主一眼,又道:“孩子,你对老夫皱眉摇头是为了什么呢?”

  鬼见愁话问出口,豆眼光闪如电,注定在司徒烈脸上,不稍一瞬,神色再度紧张了起来。

  很显然地,他自己也想不出司徒烈对他皱眉摇头的理由,限于情势,他不得不逼着司徒烈向七星堡主提出间接的解释,但又担忧着司徒烈的解释不能尽如人意,令七星堡主完全去疑。

  司徒烈成竹在胸,望也不望七星堡主一眼,肃容低声答道:“威儿随感而发,不意为老伯觉察,还望老伯不要见怪才好。”

  司徒烈答非所问,鬼见愁听了,也不由得微微一怔,司徒烈知道两魔注意力均已集中在他身上,于是在一顿之后,故作讷讷之态,低声恳切地又道:“堡主……待老伯……可谓……至诚至厚……是的……威儿总觉得……老伯刚才……实在……过分了一点。”

  微微一顿,故作不安地又道:“威儿该死,威儿知道,威儿不配说这些。”

  这番话,大出七星厅中众人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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