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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第二十四章 天下第一夺

  这时候,约摸是五更将尽,天空忽然降下一层淡淡的薄雾,到处迷蒙一片,司徒烈在一阵惊喜之后,心情也变得跟天情差不多,有点茫然。

  疯和尚来了,但又去了,他想:是的,他是个信人,没有忘记他于长白投计时的允诺,可是,他的出现仅如惊鸿一瞥,没留下任何暗示,我该怎办呢?

  他不禁犹疑地忖道:难道他是有意将鬼见愁引开,要我单独脱身?

  想着,摇摇头,又忖道:不对,他说过,他将来一定要亲自将我完整无缺地交给我师父,他这人说话,一句就是一句,我如此刻出堡,海天茫茫,何处去找恩师?

  可是,话固然这么说,但鬼见愁并非一位等闲人物,他这一路合恨追去,疯和尚要想摔开他,谈何容易?

  再说,就算他能摆得脱,他回头,鬼见愁不也一样回头么?

  疯和尚既不可能将鬼见愁引出堡外下手除去,也不可能向鬼见愁公开谈判要人,那么,疯和尚这样做,目的何在呢?

  想来想去,终是不得要领。

  正当司徒烈心绪繁纷,行止无措之际,七星塔影中,就是先前疯和尚两度发声的那块老地方,忽又传出一声低低的怪笑。

  司徒烈不防有此,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略一定神,发觉这笑声竟也耳熟异常,好似曾在什么地方听过,而且也不止一次,可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对方是谁。

  当下他也无暇多想,身躯一挺,神功默运,同时面对发声之处,跨上两步,冷冷而低低地沉声喝道:“暗处高人,是冲着少侠来的么?”

  阴影中,笑接道:“这还用问吗,少侠?”

  跟着唉声一叹,又道:“跟了几天鬼见愁,别的没学上,出言吐语的这般冷酸劲儿,倒是妙肖三分,唉,我这老不死的,不论到哪里,不是挨骂,就是遭损,唉唉,我好苦命啊!”

  司徒烈蓦地想起一人,失声一啊,不容对方再说下去,一个腾步,急急朝塔下扑了过去,近前一看,果然没错,不是他,还是谁?

  塔脚下,此刻正盘膝坐着一个年约六旬左右的老化子,只见他,弯眉细眼,鼻如扁蒜,白发苍苍,脸色却极红润,身穿一袭破旧布袍,下摆烂得像一撮流苏,七缠八绞地打了五六个结,一副颟顸滑稽神情。

  此公是谁?丐帮三老之一的神机怪乞是也!

  司徒烈见是神机怪乞,心头有着说不尽的高兴,怪乞似乎看出司徒烈有很多话要说,不待司徒烈开口,便先摇头止住,一面将酒葫芦系回腰间,一面抹着嘴角酒渣,缓缓爬身而起,咕哝道:“他奶奶的……鬼地方……明知老魔不在,坐久了,一样的心惊肉跳。”

  说着,抬头扮着鬼脸,露齿笑道:“好走啦,少侠,化子等着交差呢!”

  话说完,又是一笑,领先长身而起,司徒烈恍然一悟,精神一振,跟后纵起,堡中巡守虽严,但在这种隆冬天明之前,雾又大,加之怪乞对堡中地形似不陌生,是以轻易地便出了堡。

  出了堡,继续前行,到达草桥镇,正好天亮。

  一路上,司徒烈使出精神,居然跟身法奇快的神机怪乞,走了个不先不后。

  抵镇后,神乞停步回身,朝司徒烈上下打量了一眼,苦笑一声,摇摇头,没说什么,像是惊奇,也像一种吾老矣,后生可畏的感慨。

  司徒烈赧然一笑,低声问道:“老前辈,您怎知道晚辈在堡中的呢?”

  怪乞哼了一声,翻着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球,冷笑道:“装什么蒜,小子?”

  说着,脸一仰,又道:“受人支配使唤罢了,七星堡是什么地方?那种地方,如没有高人带路,我化子再加三副胆子,也不敢妄人一步呀,你小子这种明知故问,老实说,我化子不欣赏!”

  司徒烈暗暗吐舌,连忙赔笑道:“老前辈不辞辛劳,总为晚辈一人,晚辈知道。”

  怪乞脸色一缓,点点头道:“唔,这话倒还中听一点。”

  怪乞是性情中人,外刚内和,虽然发白如雪,却仍有着一副赤子之心,对于怪乞,司徒烈了解得最为清楚,他知道怪乞这番做作,可能全为了适才在堡中见面之前,他对他一句暗处高人的顶撞,一想到一个六十开外的人,居然像孩子般地为了一点小节也要报复,不禁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怪乞瞪眼喝道:“笑什么?什么事好笑?”

  司徒烈忍笑一躬到地,大声道:“好,好,不笑就不笑!”

  果然,怪乞至此,也忍不住笑骂一声,现出本来的嬉戏面目,老少二人,重又回复到年前相处于少林那段时日的亲密。

  二人在草桥一间小客店住下,早餐之际,司徒烈忽然想起他在少林曾对怪乞许下诺言,要为怪乞在两年之内,将该帮在龙虎怪乞领导下的关洛分舵,内部有甚不妥之处打探清楚,因着种种事故,他至今尚未进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两年之期尚未超过,但他一想到自己的迟迟未行,不禁惭作暗生,为了取得怪乞谅解,于是他红着脸,抬头期期地向怪乞道:“老前辈……前在少林……晚辈说过……很抱歉……我想……”

  怪乞脸色忽然一变,闭目摇头道:“前论作罢,孩子,别再提这个了。”

  司徒烈一怔,暗道:怪乞生了我的气?可是,语气不像呀!再说,我一直未得空闲,况且约期未过,他是知道的,生我的气,实无理由。那么,他做什么这样说话呢?

  这时,怪乞突然双目一挣,静静地又道:“别生误会,孩子,我是说,现在用不着了!”

  司徒烈忙问道:“已经打听出来了吗?”

  怪乞点了点头。

  司徒烈关心地又道:“没有什么不妥,是吗?”

  怪乞摇了摇头。

  司徒烈心头微微一震,他最后这样问,实在只是一个人在常识上应有的说话技巧,其实,他从怪乞神色上,他早看出,丐帮关洛分舵,一定出了重大事故。

  至于出了什么样的事故,在这种情况之下,谁都极想知道,加之司徒烈对怪乞的情感,更是无法例外。

  司徒烈本就接着要问出口,可是,他忽然想及一点,是以话到喉头,重又咽回。

  他想,不管关洛分舵发生了什么事,但可想象到的,那绝不是什么好事,俗语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人家帮内的不幸,我又怎可要求人家说给我听呢?

  这时,怪乞在狂饮一阵之后,忽然喃喃地道:“这种事会发生在龙虎师弟身上,真是梦想不到。”

  跟着,唉声一叹,摇摇头,伤感地又道:“按理说,武林中任何帮派出了讹错,都该由自身清理才对,可是,现在,我古如之能怎么样呢?追魂师兄又能怎样呢?”

  因为怪乞并不是在跟谁说话,所以司徒烈无从置词,不过,怪乞的颓丧,令他极为难过,他想不到什么事竟令武林中一代耆宿,赫赫有名的三老人物会灰心到这种地步,不禁鼓起勇气,低声恳切地道:“老前辈,我能为您分忧吗?”

  怪乞摇摇头道:“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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