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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尤其,能使“四全客”、“春凳娘”、“鶉衣欲魔”、乃至“三绝大岁”徐华狱、“一指禅师”尚公烈等几乎是当年与恩师同辈的一流魔头也甘供驱策,则那个冒充者必是连恩师的声音相貌,习惯的动作都已装神像神。

  由此,也可推测到恩师必已不讳!

  因为,恩师已是等于因病而成半废人一个,决非冒充者之对手,冒充者为了达到冒充下去的野心目的,绝不会留下恩师一命。

  这是她芳心惨痛,无法自解之处。

  而且,充满了后悔与遗憾。

  她想:原以为以恩师之威名,君山有如泰山之安,决无人敢于潜窥一步。

  为此,她才放心地一人独闯江湖,由“任性公子”而到今日地步。

  不料,却因自己之好名与争胜,竟使师徒永诀,连最后一面也看不到,一想到有病的恩师,为人所挟持与毒手相加,是何等悲惨的场面。

  那么,一切过错,皆由于她这惟一传人的“任性”疏忽造成。

  此恨、此仇,即使能揭开冒充者的底牌,洗雪师门清名威望受玷辱之耻,她也终生感到对不起恩师于泉下……至于那个冒充者是谁?她已无法推断,也实在想不出当代与上一代的女魔头中有敢侵犯恩师的人?

  深夜强敌来攻,烈火无情之上,连恩师起居多年之所,一切手泽,皆尽化烬灰,她不但无力护住,连自己与朱元峰也只有被迫藉地道逃命之途,在素性好强的她,真是最难堪的打击。

  现在,她又警觉到惟一的生路出口又有人在“埋伏”着,这一来,显而易见的,即恩师绝不会是“四海帮”的帮主,这地道只有自己师徒才知道的“秘密”也走漏了,又如何解释呢?

  除了自己恩师亲口说出或亲自“授命”外,难道会是她南宫华泄了密。

  在这种意外又意外的连串打击下,她芳心全碎,竟连最起码的常识也忘记了——这很简单,如果洞口真正有可疑的敌踪。朱元峰决不会如此镇静,若无其事地叫她自己去听的。

  她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反以为是朱元峰听出外面的动静多少与恩师有关,不便伤害她的尊严,所以,请她自己去听。

  她当然绝对不会相信外面会如朱元峰说的“也许只是几个渔人”,因为,她因睡不着,心事重重,由闻警起身到起火进入地道,估计在二三更左右。

  在深更半夜,怎会有渔人在此夜谈?简直是笑话。

  因此,她以最沉重的心情,最轻飘的脚步,循声掩去,她希望能听到不致太使她伤心的话,最好是外面的人绝对不是涉及恩师……可是,传人她耳中的声音,却使她心碎!

  只听一个粗哑沉重而带喘息的男人道:“我相信,那老婆子不会骗我们的……”

  “老婆子”,多么刺耳呀!

  南宫华几乎想循声扑去,先杀人再说,她想:君山一品红,一甲子多来,谁不尊称一声金老太君或金姥姥?

  竟有下三等的角色在背后说成“老婆子”?

  可是,瞬即使她失去杀人勇气,如果天下真有种奇事——自己的恩师,竟真地会做出叫谁也不相信的事,成了四海帮的帮主的话,难怪连下等人也瞧她不起了,称“老婆子”还不算是轻藐!

  她的心,在滴血!

  可是,她马上听到的是“奇怪”的声息。

  说“奇怪”,是因为她从未听到过的。

  那像是有人爬在地上“顶撞”什么似的?

  她呆着,侧耳仔细听,一时也分不出是什么声息?

  难道这些狗才等得不耐烦了?爬在地上挖掘什么?

  对了,一定是想“挖掘”一下,看看这里是不是真有地道出口的痕迹可寻。

  不对!

  为什么还有阵阵喘息的粗重呼吸,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发出的,像是重病的人或要死的人,为了求生的本能,发出痛苦的呻吟,向阎老五“哀求”多活几年,或向天老爷祈祷什么?

  是了,外面的人,一定在做一件十分吃力的事。

  当然还有同党在帮忙,所以不止一人累得这样气喘如牛了。

  南宫华渐渐感到越来越纳闷了。

  她终于想起了恰当的“比喻”声息。

  她想起了吴妈——侍候恩师几十年,也是看她长大的一位忠诚老实的女仆在搓洗衣服时所发出的声响。

  还有,记得她还在梳着小辫子的时候,吴妈特为她弄来一头白毛狗,她每天喂它吃稀饭的时候,小白毛狗吃着粥的声音正是这样。

  想到以前,再想到现在的处境,一串泪珠,流满双颊。

  不对呀,到底外面在弄什么鬼?

  一个娇喘吁吁的女人声音在挣扎着说话了:“看你!一身大汗了,还不歇下来?”

  急喘的男人声音:“我还……不……累……”

  女的似乎真的累得快死了,呻吟着:“快……怕有人要……出来了……”

  男的喘声哑笑:“你别吓我,我不相信……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出来……”

  女的似乎觉得“吓他不住”,声音更古怪得叫人肉麻:“哼……真正有人出来的话……你和奴家都会死……看你还能这么……凶吗?”

  男的嘿嘿笑:“我才不怕呢……”

  女的叫了:“再不快……奴家要叫了……”

  男的嘻嘻笑:“你……叫好了,我说不会有人来的,来了……也不怕……”

  南宫华一阵面红心跳,暗道:“真的是渔人,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男的一阵急喘,语不成声的:“你……你这骚货……吁——”

  长长地一声喘息,声音也静止下来了。

  女的笑了:“咕……你还不快让奴家起来?小心着了凉,听老婆子说,着了凉会得什么……”

  男的又吁了一口长气:“骚货,你竟咒我会得夹阴伤寒?不饶你,再来!”

  只听女的嘻嘻笑:“你不要命了?快四更天啦!奴家必须,快回去!”

  男的道:“明夜……早点来!……”

  接着,是啧啧连声,“啪”的一声脆响,也不知是谁打了谁?

  南宫华再笨,也已听出是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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