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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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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伯云住定之后,无意中在他睡的那张床下捡到一颗玉扣子,正值茶房进来添茶,他一时好奇心起,便随口问道:“伙计,这个房间在我来之前住的是什么样人?” 茶房闻言,哈着腰答道:“报告您老,以前住的是个老婆婆,那个老婆婆现在还住在栈里呢。……那个老婆婆是半年前来的,来的时候就有点不舒适,之后,愈病愈重,几个钱都给吃贵重的补药吃光了,本栈掌柜的怜她孤苦年老,贫病无依,把她改安在外面统间里,不但不收她房钱,一天还免资给她几碗稀饭喝喝,咱们掌柜说的,这叫做修来世。……” 不等茶房再说下去,侯伯云站起来挥手说道。“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来到前面,茶房轻轻推开了房子的门,指指里面,悄声道:“就是这一间。” 侯伯云抬眼一看,只见这间房里除了一张木炕床外,什么也没有。炕上拥着一条破棉絮,棉絮的一端露出一团蓬乱的头发,老妇人大概是睡着了。 侯伯云不愿将她吵醒,轻轻地带上房门,又退了出来。他找着刚才带路的茶房,摸出了五两银子交给他,吩咐茶房栋老妇人平时欢喜吃的东西,买给她吃,顺便找个大夫来替她看看,假如不够,再找他拿。 那个时候,五两银子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茶房见侯伯云出手如此豪阔慷慨,得着一双金魔眼,半晌出不得声。最后,好不容易才迸出这么一句话来:“您,您……这不是太多了么?” 侯伯云瞪着他叱道:“难道是给你的不成?” 茶房经这一喝,才知道自己见钱昏头,把话说错了,满脸通红,连忙打恭作揖地嚷着“是是是”,脚下一滑,转身就想往外跑。 侯伯云一把拉住他的衣领,郑重地交代道:“做得好,大爷另外赏,千万不许在这几两银子上动脑筋!” 茶房又是一阵脸红,又应了十七八个是,这才趑趄着走了出去。 在侯伯云来说,银钱是身外之物,济困助贫原就是侠义人的本色,区区几两银子能算得什么?所以,没过上多久,他就将这件事情给忘得干干净净。 到了第四天早上,那个茶房忽然走过来请示道:“不知您老有空否?那个老婆婆请您过去谈谈!” 侯伯云略一迟疑,便想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失笑道:“噢噢,对了,那位婆婆怎么?她好了?” 茶房摇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她能吃,能睡,能开口,就是不能起床。” 侯伯云赶到前进,走入那个老妇人的房间,一抬头,不禁吃了一惊。 老妇人面如死灰,眼神痪散,面朝房外侧卧着,露着满脸期待的神情。 侯伯云轻轻喊了一声。 “老婆婆,您好!” 老妇人闻声,有气无力地反问道:“是你送我银子的么?” 侯伯云忙说道:“婆婆安心静养吧,区区几两银子,在下尚不为难。” 老妇人喘了一会儿,似乎已经提足了气,低声又道:“你过来——近一点,再近一点,让我看看。——唔,是个诚实人!你,你,听伙计说,说……你是保镖的,你,你叫什么名字?” “平安镖局!老婆婆。在西安,金刚掌侯啸天就是家父。” 老妇人嗯了一声。 隔了很久,老妇人又喘过一阵,这才断续地接着说道:“枕头底下,你自己拿,一个纸包包儿。” 侯伯云遵嘱从老妇人头底下摸出一个五六寸见方的,又旧又脏的,薄薄的纸包儿,拿在手里,静等老妇人底下的吩咐。 “那是我的遗嘱,你要看……一定等我死了……之后。你,你如果拆开看了,你不要照着做!”老妇人说到这里,似乎是座火上升,两颊略显一丝血色,声音也比较清晰高扬,她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假如你不愿多事,在我死后,你就引火将它烧了,但千万不许在烧去之前开拆。” 侯伯云一直将她当做一个普通老妪看待,一点也没有去思考老妇人的语意,启口安慰道:“老婆婆,你安心静养罢,早晚会好的!” 老妇人嘿然一笑,随又沉声问道:“回答我,你将如何处理这个纸包?” 侯伯云也是一时心慈,不忍伤了老妇人,便坚定地说道:“婆婆放心,我侯某总尽我的力量去做也就是了。” 侯伯云的想法是:“老妇人一定是没有什么亲人,才会弄到沦落异乡,因死客边。纸包内可能是件信物,要在她死后叫他带给她唯一的亲人也未可知。假如他猜得不错的话,这位收件者一定住得很远很远,老妇人怕他嫌烦,才会有这种要挟性的交代。侯伯云以为,吃他们这行饭的,无山不通,无水不达,只是时间迟早而已,只要在国朝管辖之下,绝没有传送不到的地方。”因此,他一口答应下来。 老妇人见他答应得很坚决,用那双失神的眼睛,又朝他望了很久,最后,将头略点,宽慰地露出一丝笑意,就此闭目睡去。 侯伯云拿着那个又旧又脏,掉在三岔路口也不会有人去捡的纸包,回到自己房里,顺手搁在自己的行李卷里。 第二天,老妇人死了。 侯伯云又拿出了十多两银子,为老妇人收殓安葬。 第三天,他们一行,便因北京已大略逛遍,无可留恋,而起程回西安。 侯伯云一时疏忽,竟忘记了开拆老妇人弥留之际交给他的那个旧纸包儿。 ——这真是错来的幸运! ——假如在北京就开拆那个纸包儿的话,他侯伯云就是有十条命,也恐怕回不了西安镖局哩! ——这是什么缘故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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