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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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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叟皱眉道:“天衣秀士柳迎风。不过此人成名在三十多年前,如今算起来年龄已在五十六十之间,这多年不闻音讯,是否仍在人间却是问题。” 葛品扬噢了一声道:“晚辈也听说过,就是那位精擅阵图医卜之术,并以一身绝世轻功驰名天下的天衣秀士么?” 烟火叟连连点头道:“对,正是他!” 葛品扬想了一下道:“此人一生颇有侠名,连家师都曾不止一次提及,他住在这儿什么地方?” 烟火叟手向西方一指道:“下去五十里,黄梅。” 葛品扬望了望天色道:“黄梅相传为佛家圣地,不但有四祖大医禅师得道道场,且有五祖大满禅师传衣钵与六祖之莲花寺,以及梁、周两代高僧之真身无数。噢,对了,据说那地方酒也不错,辰光还早,我们赶到黄梅落脚如何?” 烟火叟本因路远而皱着眉峰,但想到有酒喝,却又勉强同意道:“好,去就去吧。” 说着,又板起面孔道:“不过,为免惊世骇俗,可不许施展轻功,最好雇两匹牲口代步。” 葛品扬知道他是银样蜡枪头,怕现形,于是只得点头道:“老前辈毕竟世故老到,这倒是的,我们这就去雇牲口吧!” 两人雇了两只驴子,驴行差了一个小伙计男乘一驴跟在后面。湖北的驴子确不含糊,日落时分,黄梅已然在望。 葛品扬一路上留神查察,那名可疑壮汉并没有跟来,同时一路上也未再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心中暗道:那厮莫非碍于天衣秀士名头,不敢冒昧出手,要等过了这段地面才采取行动么?” 思忖间,远处忽然一和一搭地传来一种九转十八折、听来令人任别扭的声浪。葛品扬不禁蹙额抬头道:“不知哪家出了什么事了?谁在哭得这般伤心?” 烟火叟下巴一抬道:“那边,你没有听到?” 身后那名驴行小伙计忽然笑了起来,抢着说道:“错啦,少爷,那是唱而不是哭呵!” 葛品扬不信道:“那是唱?” 小伙计傲然点头道:“这正是敝地知名天下的黄梅调!少爷,您再细听听,包您愈听愈有味。我们这里,人人都会哼两句,尤其娘儿们……”说着,猛地一声:“我为你……”嗓门儿拉开,随着远处声浪唱将起来。 葛品扬连忙摇手道:“好了,好了,小兄弟,算我求你吧。” 烟火叟四下观望,忽然指着东北角一座峰头道:“那是什么所在?那幢房子建得好奇怪?” 葛品扬循声望去,见一座山峰紧挨城脚拔起,峰顶有所锥形寺院,形式颇为特异,有别于通常所见的,映着返照阳光,金辉闪耀,颇有一番出尘气象。 葛品扬想了想,忽然转身向那小伙计问道:“那是不是乌牙山?” “是的。” “那上面的寺院是不是叫做灵峰院?” “是的。” 烟火叟讶然道:“弟台来过?” 葛品扬摇摇头道:“没有,虽然没有来过,但晚辈却比来过还要清楚。” 烟火叟不解道:“怎么说?” 葛品扬笑了笑道:“这就叫做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 烟火叟迟疑地道:“严格说来,黄梅这地方,如非因了黄梅调,并不算什么大地方,尤其这儿山水错综,一座小小山峰,峰上有座寺院,这情形随处可见。你说书上可以读到,岂非欺人之谈?” 葛品扬笑道:“山不在高,有诗则名。” “谁的诗?” “李白的。” 烟火叟叫了起来道:“胡说,老夫别的不敢夸口,李白的诗却读得不少,几曾见过有题在什么乌牙山灵峰院的一首?” 葛品扬笑了笑,吟道:“‘夜宿乌牙山,举手扪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就是这一首,如今也许还在,信不信由你。” 烟火叟大声道:“不信,不信,横竖路不远,我们看看去!” 那名小伙计忽然摇头道:“去不得!” 烟火叟怒道:“为什么?” 小伙计说道:“以前和尚住,谁都能去,但是,现在住的却是一位柳大老爷。这位柳大老爷好像名气不小,有势又有钱,他将寺院香火一手包下,几乎成了私人庄院。别的小的不知道,只知道……” 葛品扬急急问道:“柳大老爷叫柳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小伙计锁眉苦思道:“弄不清楚,只知道大家都喊他柳大老爷,只有一次,听隔壁赵大爹好像说叫什么……衣……士……” “是不是天衣秀士?” “对,对,天衣秀士,对,对对对!” 烟火叟仰天大笑道:“要说是柳老儿……” 笑至半途,笑声遽然收敛,大概是忽然想起自己是冒牌货,吓吓江湖上一些后生小辈还可以,如果面对一代名手,难免聊到武功方面,自己拿什么去应付?而且以天衣秀士之身份地位,与自己老主人水云叟说不定有过交往,见面时若问起一些前情往事,马脚岂不立即暴露? 葛品扬瞧透此老心思,怕他借故赖脱,连忙接口道:“要是柳大侠,您老当然更是非去拜会一下不可了,以太湖水云叟身份,过天衣秀士之门而不入,不是会引起人家误会么?” 烟火叟一时无词可借,只好硬起头皮说道:“可不是……” 不消盏茶工夫,已到峰下,葛品扬开销了驴力,让烟火叟走在前面,沿坡道向峰顶升登。 一座小小山峰,若是身手好的,十来个提纵也就足可登临了,可是,烟火叟却显然办不到,他为掩饰,故意四下指点着道:“瞧,这儿风景多好!” 葛品扬正容应和道:“是的,要是错过倒真可惜。” 烟火叟武功虽然不济,但并非完全门外汉,普通三四流脚色的身手还是有的,所以,没多久,也就到达峰顶。 “灵峰院”三字金匾,已然剥落不堪,横匾下,院门旁,是两尊头顶摩得发亮的石狮子,中间是一道宽阔的石阶。 这时,一名身着儒服的中年文士,正背手仰脸望着空中一阵回翔的鸽群出神。 听到脚步声,文士蓦地转正脸来,肤色微黑的长方脸上,一对修目奕奕如电。这名文士看上去不过四十上下,这时目不转瞬地望着葛品扬和烟火叟走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冷静得出奇。 葛品扬知道:这位文士大概便是那位天衣秀士了。 烟火叟近前站定,注目捋髯,傲然冷笑道:“迎风老弟难道连老夫也认不出来了么?” 文士一噢,旋即笑道:“您?呵呵,水云老儿,是哪阵风吹来的?里面坐,里面坐,噢,这位老弟是——” 烟火叟从腰间取下那支加强身份的旱烟筒,一面装烟,一面淡淡说道:“故人门下蓝公烈蓝老儿的第三徒,偶于至德渡口相遇,要老夫带他到这儿来,乃是慕老弟名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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