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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司徒求合目黯然道:“她那一身武功从何而来老夫不知道,老夫问她,她始终不说,老夫最初和她在一起时只知道她名字叫春花。”

  葛品扬又是一楞道:“春花?您,您且曾和她在一起过一段时期?”

  司徒求淡淡地道:“那段时期司马浮也在。”

  葛品扬恍然大悟道:“是了,她是您老所说的另有一仆一婢中的一婢!”

  司徒求点点头道:“是的,老夫服下另外十三种毒药后,恩师着命老夫立即远遁,老夫不肯。直到恩师动了真气,方由春花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她在后山选了一处隐穴,将老夫偷偷引藏其中,每天为老夫递传饮食并报告恩师起居情形。

  “恩师当时年事已高,再经过这一重大刺激,不过月余光景,便即卧床不起了。

  “家师去世,中条旧居已然无可留恋,就在老夫正准备遣散老仆丁大和春花,然后自己也好另找一个地方暂时安身之际,恶贼司马浮却突然掩回,他显系为窥伺动静而来的,一见恩师物故,立即公然现身了,首先一掌将老仆丁大了结,然后逼问春花,要春花说出老夫去了哪里。春花告诉他,老夫已中毒死亡,恶贼本待胁携春花离去,忽然又不放心地追问老夫的墓地所在,要春花带他去看看。

  “这当然是办不到的事。

  “因此,恶贼马上明白过来,知道老夫并没有死。由于恩师及一仆一婢的安好无恙,恶贼甚至不肯相信老夫真的中毒,于是,他用种种酷刑拷问春花,春花抵死不说。最后,恶贼无奈,只好强令春花服下一颗毒丸,留下一个联络地点,要春花在三个月之内自己去找他,意思很明显,春花只剩三个月好活。

  “那恶贼一走,春花立至老夫处哭诉。老夫安慰她说不要紧,除了老夫已服下的那一种毒,其他任何毒老夫都有办法消解。

  “可是,老夫失信了!

  “等待老夫回至住处一看,才知道所有的各种解药均已被恶贼带走,连制药的药材也都被毁得干干净净!

  “那时候,老夫年事尚轻,内毒尚未安全散开,为了不使春花灰心;当下伪称解药再制起来也很容易,要她先到金陵这里来等候,老夫再随后一面采药一面熔炼,三个月之内,一定赶到金陵相会。

  “春花走了后,老夫略施易容,也就离开了中条。

  “要炼制这种解药,说起来是的确不难,只要二十八种药草齐全,三天即可炼成,可是难就难在二十八种药草并不产在一处地方,而且其中有两味必须冒生命之险方有取得之希望,加之三个月的时间晃眼即过,老夫又已武功尽失,老夫心中焦急万分,这怎办呢?她是为老夫才落得如此的啊!

  “于是,老夫只得尽人事而听天命了,能做多少就先做多少再说,自当天起,不眠不休,渴饮山泉,饥食野果,纵然累极倒地,也必不待睡熟就自梦中惊起,最后二十八味药草总算找开,但是,老夫也已磨折得不复人形了。

  “药丸制成后,老夫爬上一辆马车,告诉马夫,要他不管我的死活,直奔金陵,路上只要能撬开了牙关,就不妨一天灌我几口米汤;金陵到了,老夫已只比死尸多一日游气。

  “春花活了,老夫却提前发出内毒。

  “经过春花的悉心伺候,老夫的病情渐趋稳定,有一天,春花突然不辞而别,仅留下两句话:“小婢暂去,终当复回!”

  “春花的离去,当时在老夫,实在是一大安慰,因为,她那时才不过十八九岁光景,又怎能为老夫这样一个半死人而耽误一生呢?她说‘终当复回’,老夫认为那只是一句别无话说的推托之词,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不意,四五年后的某一天,春花果然回来了!

  “老夫详细地打量她,猜测她可能是遇人不淑,负气分手,可是,老夫看来看去,除发觉她多了一身上乘武功外,竟仍是云英闺女之身,老夫惊讶了,问她再回来是什么意思?她笑笑说:“报答你!”

  “老夫沉下了脸来告诉她,这没有什么值得报答的,因为老夫也是仗她才能活到今天,讵知她竟然说道:“不出卖你,是做人应有的道理,而报答你,是因为如换了旁人,那份解药说什么也无法在三个月之内制成!”

  “之后,任老夫说得舌敝唇焦,她也总是抵死不理。老夫无可奈何,只有任她去了。以后每隔一年半载,她便出去一个时期,找那恶贼复仇。无奈那恶贼因不知老夫究竟,行踪始终飘忽不定,偶尔露一手来,立即隐去,但是医圣毒王司徒求的名气却在武林中一天比一天响亮起来。

  “后来,她见老夫常常因她而不乐,便与老夫相约,只要再为老夫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就会离去,刚才,你也听到的,她说一‘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了,你管不着’,其实她这只不过是正想去找那恶贼,信口说说罢了,彼此都已这么老了,谁还又能离得了谁……”深深一叹,喟然瞑目。

  葛品扬听至此处,深为感动,不禁跌足道:“晚辈真是该死,早知如此,还跟那批毛贼装什么蒜!唉,我该拦下她老人家的。”

  司徒求微叹道:“话不是这么说,当时你又怎能知道这些呢?”

  忽然一“咦”,注目道:“你意思是不是说你知道那恶贼目下落脚的地方?”

  葛品扬再不掩瞒,遂将自己师门,和师父如何遭受暗算,以及那位冒牌医圣毒王司马浮,现在五凤帮的种种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司徒求静听着,最后喃喃道:“恶贼大概放心了……”

  葛品扬瞥及地上那堆碎玉,皱眉问道:“前辈打碎这尊玉佛,难道是说由于时日已久,它对前辈这身毒疾已一点用处没有了么?”

  司徒求只答了三个字:“不,还有!”

  葛品扬不禁大骇道:“那么您老为何打碎它?”

  司徒求不语,俯身下去用手一拨,自碎玉堆中捡起一颗乳白色的小圆珠,举向葛品扬道:“这东西叫做玉舍利,中毒之初,只须拥佛静坐十二个时辰便能化去毒气,而现在,却必须碎佛取珠,研末和酒服用,所以刚才老夫在打碎之先,问你它对你还没有用处便是为此……”

  葛品扬感动地道:“老前辈也真是,别说它原为前辈之物,即使真属晚辈所有,既为前辈治伤所必须,晚辈也不会吝啬的。”

  司徒求收起那颗玉舍利点头叹道:“正人自有一股正气,你这话就是不说老夫也知道,不然老夫刚才也不会那样自作主张了。”

  葛品扬又道:“晚辈这就入城弄点酒来如何?”

  司徒求摇摇头道:“不必急在一时,同时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老夫还得另外配几样东西,唉唉,几十年都等得了,多挨天把两天的又算得什么?只不过人已老朽,还得慎重地想一想,犯不犯得着浪费这么一颗宝珠倒是真的。”

  葛品扬着急道:“前辈千万不能灰心,除了前辈,那恶贼的用毒手段实在无人可治,前辈只须保得一身健康,至于面对面动手,自有晚辈等人负责,决不消前辈费心……”

  说至此处,忽然想起一事,急急又问道:“家师那身毒还有没有法想?”

  司徒求傲然一笑道:“应该没有问题。问题只在药材一下子凑不凑得全而已,现在你已将令师所服药九的形状颜色,以及服后显示的反应详述一遍给老夫听听。”

  葛品扬不暇详述,只说道:“叫欺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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