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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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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伏着的身形有如枯叶离枝,方刚沾着一丝指风。已然应势滚翻,原来那人早已死去多时。 葛品扬向灯光处扫瞥一眼,匆匆伸手,一把将车中尸身提出,以车身作掩护,托起死者面孔就暗淡的月色查看。死者五官粗拙,皮色黝黑,年约三旬上下,显然就是随车而来的车夫。 葛品扬不由得暗暗切齿,心里骂道:车夫何辜,居然也要杀人灭口,好毒的一批贼徒! 他将车夫尸身藏去车下,真气一提,平地拔起四五丈来高,空中身形一折,毫不考虑地向那一排有灯光透出的建筑物斜斜射落。 这是一所三合院,正面是道矮墙,正厅与东厢暗无灯火,仅西厢内一灯如豆,从侧门中射出一片昏黄的灯光,院中散堆着几堆干草,靠东厢砌着一座羊栏,原来是一间旧词堂,由一家穷苦的农户占住着。 葛品扬看来看去,一点也瞧不出有魔徒落足其内的迹象,扭头回望,城外是一片一望无垠的水田,连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魔徒们当然不会由这一带遁出。他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只有先从这里查起了,魔徒们在这儿杀过人是事实,纵然没在此处歇下,这屋里的人多少也应听到点风吹草动才对。 他轻轻跃去有灯光的西厢屋顶上,一个“倒垂帘”,自破窗中探视进去。屋中杂物零乱,一名头包破青布的老婆子正在灯下搓麻绳。 葛品扬拗身而起,绕落院前,举手叩门。他现在是一身破衣,大可以借口异乡流落至此,住不起客栈,请求方便借地安身一宵。 可是,连叩五六下,声响之大,西厢明明可以听得,但却一点反应没有。 葛品扬无可奈何,伸手一推,院门原是虚掩着,没怎么着力,已然“呀”的一声应手而开。 葛品扬轻咳着,一面放重脚步,径向西厢走去,于腰门外定身大声道:“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葛品扬走上一步自腰门向内望去,那老婆子搓绳如故,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得一般。 葛品扬恍然大悟,不禁好气又好笑,原来是个聋婆子! 这真够头疼的,十聋九哑,话怎么问法呢? 但现在也管不了许多了,进去再说吧。老婆子直到发现地上的人影子,方始木楞楞地抬起脸来,一张又黄又皱的老脸上布满惊讶的表情。葛品扬一时无以措对,只好指指自己的肚子,做了个饥饿求食的表示。 老婆子明白了,放下绳头,颤巍巍地走去灶下,自灶下端来一只瓦钵和一只破锡壶,摇头苦笑笑,好似说:穷人家,全部在此了…… 葛品扬奔驰了一整天,仅早晨用过一餐,现在见到剩饭和冷菜,一下子真的感到有点饥饿难忍。 那只瓦钵,又破又脏,钵中盛着玉米煮的饭,虽然看上去还干净,但是,他瞧着那只瓦钵,实在无法下咽,于是,他仅将锡壶接过,掀开壶盖,就壶满喝了一大口。老婆子捧着饭钵,望着葛品扬喝茶,唇角忽然泛起一丝笑意,原本显得有点昏花的老眼,也一下子隐隐透出异样光彩。 葛品扬一声“嗯”,壶自手中跌落,身躯晃了晃,突然瞑目栽倒于地! 老婆子哈哈大笑,包头布一掀,露出满头秀发,复由脸上拉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副风情万种的美秀面孔。 赫然竟是黑道五英中的媚娘胡卿卿! 听到媚娘笑声,正厅与东厢中,灯光同时大亮。但见正厅中走出一名道装中年人,大笑着说道:“来,小妖精,让你家百花道人亲一亲,怪不得两位帮主肯委你当芜湖支舵主,原来你小妖精床上床下都有一套呢。” 媚娘笑骂道:“假杂毛,你敢再嚼舌头看看!金陵分舵主和当涂支舵主都在,你杂毛名义上还是总舵来的香主,就不怕失了身份么?” 百花道人益发大笑起来道:“本帮宗旨所在便是金银、女人、酒!谁会笑话谁?喂,高儿,你说是不是?” 被喊做高儿的,正是三目狂史高群。 狂叟系和另一名灰衣中年汉子自东厢中走出。那名灰衣中年汉子年纪虽比狂叟尚轻几岁,但双目开合间,精芒如电,一身内力,显已具有非常火候,此人大概便是金陵分舵主了。 这时,三座屋子中走出的男女四人已经在院中会合。三目狂叟先带着敬意地望了那名金陵分舵主一眼,方回过头去向百花道人皱眉道:“药力可靠不可靠?要不要另外使点手法?” 百花道人大笑道:“高兄你请放上一百零八个心,百花道人的百花迷魂散要是不灵,百花早采不成了!” 媚娘轻哼道:“就好像全是香主一人的功劳似的。” 百花道人忙笑道:“哪里,哪里,大家有份,大家有份。细论起来,当然仍推你小妖精第一,要不是你的细心推断和设计 说着,头一扭,向正左击掌道:“摆酒!” 那名金陵分舵主冷冷加了一句道:“顺便把那厮招来正厅,与龙门门下那小子搁在一起!” 这正是小圣手赵冠不知去向的原因,原来小圣手赵冠已先葛品扬一步着了这批魔徒的道儿了! 正厅中应声奔出三四名劲装汉子,一人去西厢驮来昏迷了的葛品扬,余人则去东厢搬来早已整好的酒菜。 正厅中摹看也是乱七八糟,但是,一旦掀开下首卧室的破布帘,景象就大不相同了,布置富丽,陈设堂皇,与后面一排外表看上去异常破落的神堂曲折相连,所以由一道屏风绕过去,里面别有天地,神堂内部早经改装,占地极广,完全是一个帮派的议事堂气派。 那名汉子将葛品扬驮至堂中香坛前放下,香坛前面那块拜板上已有一人在那里曲躯蜷卧着,正是小圣手赵冠。 拜板旁边,另放着一张竹榻,竹榻上并头昏睡着两名头巾已去的男装少女,正是红凤座前,五凤十姐妹中的九妹,十妹。 离竹榻不远有张八仙桌,这时三名劲装汉子来回数趟,已在桌上布下一桌精美酒菜,三男一女,四魔依帮中身份分别入座。百花道人来自总舵,面南坐了首席,金陵分舵主坐了左侧,当涂支舵主三目狂史坐在右侧,本地的芜湖支舵主媚娘胡卿卿是主人,坐在百花道人的对面;坐定后,那名脸上甚少有笑容的金陵分舵主向一名劲装汉子冷冷吩咐道:“不会再有人来了,去将外面的马车和死尸设法毁掉!” 三目狂叟望了昏迷中的葛、赵两人一眼,向百花道人道:“昨夜敝座与我们老二老三,都以为这两人是王凤五鹰所扮,直到现在才发觉是个误会。由于一个是龙门老鬼的门下,另一个不须问得,多半当是那个姓葛的天龙第三徒了……” 百花道人似乎吃了一惊道:“谁?” 媚娘吃吃掩口道:“人家已中了百花迷魂散,香主何必还如此紧张?” 百花道人煞白的脸孔不禁微微一红,搭讪着端起酒来喝了一口,然后转向那名金陵分舵说道:“本堂在总舵时就曾听说过这两个小子的名字,尤其这个姓葛的,据说连我们醉帮主座下那位醉奴兄都可曾……咳!咳!本堂就不信两个毛头小伙子能有多大能耐,以后有机会,本堂倒真想……” 媚娘又掩口笑道:“何必将来?” 百花道人不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媚娘格格笑道:“香主如真想试上一试,拿药将他们解醒,马上不就可以了么?” 金陵分舵主淡淡岔口道:“胡支舵主少说笑话了!” 所谓不怕官,只怕管,加之这名金陵分舵主显然与三目狂叟一样对女色不感兴趣,媚娘胡卿卿不将地位崇高的总舵香主放在眼里,但对这位顶头上司的金陵分舵主却显得畏服之至,含笑低眉,果然不敢再说下去。 百花道人脸孔又是一红,仗着喝过一杯酒,大笑接口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现在是喝酒,喝酒凉个够,等会儿酒喝完,本堂e有整她之道。” 媚娘眼角斜睨,俏地轻嗤道:“就像上次那……那夜……一样么?” 百花道人重重一咳,不知是呛了酒还是怎么的,这一次面孔可红得相当彻底,身后伺候的四名壮汉相继忍俊掉转头去,连那名脸上有如抹了一层秋霜的金陵分舵主也止不住牵动了一下唇角。 同一时候,不知自什么地方传来一声轻嗤。 三目狂叟双目一睁道:“谁在暗处偷笑?” 此语一出,满屋寂然,所有眼光不约而同地向拜板上的葛赵两人集射而去,但是,一切如常,葛、赵二人一动不动,仍是先前那种姿态,什么异样也没有。 三目狂叟蹙眉喃喃道:“难道老夫听错了?” 百花道人与媚娘胡卿卿正想抢着说话,金陵分舵主冷冷接口道:“没有错,本座也曾听到!” 媚娘胡卿卿与百花道人相顾愕然。金陵分舵主手向葛赵两人一指,朝三日狂叟冷冷吩咐道:“高支舵主,且不管有没有听错,为防万一起见,你且代本座这就将二人重要穴道全部点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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