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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柳凤梧不知白刚宅心仁慈,反以为对方理亏心虚,当然不肯放松半步,趁着白刚说话分神,“唰唰……”一连攻上几剑。

  白刚委实无法再忍,冷“哼”一声道:“不给知道厉害,看你也不肯服!”

  柳凤梧怎知厉害?仍施展出家传的精妙剑法,狂风骤雨般一阵疾攻。

  白刚这番再不留情,猿臂一分,沿剑直上,左手疾扣对方脉门,右手并指如就,疾点对方腰间。

  柳凤梧但觉眼前一花,对方已直欺到洪门,还未及撤剑保身,腰间已是一麻;忍不住哈哈连声大笑,宝剑也顿时跌落地面。

  白刚微微一笑道:“尊驾还要不要发狠?”

  那知语声一落,即见一道蓝光自空下泻,由那光影中现出一个健硕老者,抱油一扬,隔空解开柳凤梧的笑穴,然后挡在白刚的身前,喝道:“怪不得你这小子到处卖狂,原来真有一点鬼门道……”

  他一眼再瞥见白刚身后不远,躺着那位少女,又怒得老脸通红,厉声道:“你这小子表面不认账,却暗打拐带人口的算盘,如不肯还个公道,我柳坤山立刻教你死在眼前!”

  柳坤山虽已面目生寒,但仍保持他前辈的风度,取出一粒丹药掷给柳凤梧道:“快把凤林救醒!”

  这是白刚有生以来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心下气极,反而狂笑一阵,愤愤道:“你父子全是蛮不讲理,小爷不愿对牛弹琴,谁敢挡我,我就给谁好看!”说吧,一个转身,迈步直走。

  那知还没走到两步,“呼——”一声风响,柳坤山已到身后。

  白刚早知对方决不甘休,一面暗作准备。此时猛可拧转身躯,同时一掌劈出。

  柳坤山由白刚逃离内厅那时的身法,早看出这位“爱婿”年纪虽轻,而身上的武学已深不可测,但他仍料不到对方避招,转身,还击,竟是一气呵成,幸而他自己也已练成道家罡气,身随意动,否则,已吃对方一掌劈中。

  但这位老人兀也古怪,此时不怒,反笑道:“你且慢走,待柳某和你较量一番!”

  白刚怒道:“小可只敬你年高老迈,才处处让你,要是还不知进退,那就莫怪我下手无情!”

  柳坤山怒容尽敛,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咱们暂且不谈翁婿的事,我金翅大鹏生就一付怪脾气,凡是我认为旗鼓相当的人,都要和他较量三掌。三掌之后,你如保得小命,老夫一切依你,否则,你也休想活着离开了!”

  白刚一听“金翅大鹏”四字,觉得十分耳熟,仓卒间又无暇思索,听说三掌就能决定尴尬的难题,也就喜道:“但愿一言为定,你发掌吧!”

  柳坤山见对方神态悠闲自若,倒真对上了味口,笑道:“小哥儿!你要当心了!老夫不发掌则已,发掌绝不留情!”

  但见他疾返三步,让出一丈多空间,然后双脚平立,运气入掌,忽然双掌先是一收,立即猛力一放,即见风声狂啸,沙石暴飞,直似怒涛涌卷,万马奔腾而到。

  白刚一瞥之下,即知柳坤山的艺业是平生仅见,不敢怠慢,单掌吐劲一推。“嘭”一声巨响,地面顿时下陷三尺,十丈内的树木,枝折叶飞。他自觉一股极强的劲道,冲得他站脚不稳,一连倒退六七步,身上气血一阵翻涌,猛冒起一股恶腥气味,情知夜里所中七星散的余毒,尚未尽除,并因此而激发。但他禀性刚毅无比,仍然满面笑容,好象并无其事。

  柳坤山自己这一掌被白刚便接下来,也接连倒退三步才站得定脚跟。暗想这年轻人仅以单掌应敌,便已如此厉害,如是双掌发招,全力施为,自己岂非立被挫败?

  因此,他对于这位心目中的娇婿,端的是又爱又恨,他隐晦十几年,找不到艺业相当的人和地印证,这时有了对手,不禁老兴勃发,呵呵笑道:“小哥儿果然不差,这一掌功力悉敌,你且尽力施为,看到底谁强谁弱?”

  白刚苦笑一声,暗运其气,强将体内蕴毒压下,上前几步,朗声道:“小子遵命,但愿老丈也尽力施为!”

  两人这番对答,那还象是仇敌?

  敢情柳坤山已是敌意尽除,但想一较短长,分个高下,因而满脸堆笑,说一声:“当然!”立即聚集全身劲道,尽力一推。

  他以为对方如接下这—掌,则掌风交击的地面定要陷成一个深窟。也可留作日后的佳话,那知白刚只轻轻挥了一下,便象断线风筝似的顺着掌劲飞上半空。

  那少女柳凤林早经乃兄救醒,见心上人和乃父对敌,而且旗鼓相当,芳心不尽义恼,又恨,又忧,又喜。要知敌对中两人任何一方受伤,都等于直接伤在她的心上。然而,在这种场合之下,她又没法上前排解,只有默祷心上人能接下乃父三掌,便远走高飞,日后如是有缘,终当欢聚,石则也以青灯古佛度此余生。

  不料心上人忽被乃父一掌打向空中飞起,惊得她哀呼一声,一纵上前,将心上人搂人怀中。但见他口角淌血,双目紧闭,气弱游丝,说一声:“爹爹好狠心!”立即鸣鸣痛哭。

  柳坤山近前一看,也不胜惋惜道:“年青人太过猖狂,教他当心,他偏不听……”但他忽然想回方才交手的情形,对方挥手间,似全无劲道发出,而且自己的掌劲也并没有遇上什么东西,这事可就透着古怪,急道:“林儿别哭!待我详细看看!”柳坤山由他女儿手中接过白刚,将他身上的衣服解开,细看之下,更是大惑不解。

  原来白刚腹背并无损伤,柳坤山轻轻一按,发觉五脏部位正常,按说不该是掌力所伤怎么又变成这般模样?

  柳凤林右掌被心上人的污血沾染,不但会不得揩去,而且放近鼻端一嗅,一股恶臭,冲得她恶了一口,不觉失声叫道:“他的血怎会这样腥臭?”

  柳坤山吃她一语提醒,再审视白刚嘴边污血,果然血色紫黑,气味好比腐尸恶臭,心头一动,不觉笑起来道:“爹爹被你这痴丫头一阵哭嚎,倒是搅糊涂了,对于他口中的气息竟会闻而不觉,还幸他未受到内伤,必定还可施救!”

  柳凤林大喜过望,急道:“爹这话可是当真?你快点救他嘛!”

  柳坤山笑道:“你真是痴得紧,先抱他回去呀!”

  柳凤梧见妹妹恁地情痴,乃父又恁般打趣,不禁“噗”一声笑。

  柳凤林被她哥哥笑得粉险通红,恨恨道:“你也笑什么,以为我不敢?”挟起白刚,径自奔去。

  金翅大鹏柳坤山走进爱女房中,见娇婿睡在床上,锦被覆身,绣枕垫头,嘴角的血迹已被抹净,就象一位熟睡的人那样安祥,对于爱女这份痴情,不觉暗中长叹。但仍笑笑道:“林儿你先别急,让我将个中原委告诉你……”

  他看着风林坐上床沿,接着天道:“你这小伙子秉赋特异,看他那份艺业和功力,恐怕超过我很多,以他这般年纪,真不知怎会有这样高的艺业,爹爹有生以来,只有在扬州擂台比武那一次,曾经败在乾坤剑皇甫云龙手中,此外并未遇上劲敌,不料这小伙子却能在中毒之后,硬接我两掌。如非他先中别人的毒药,爹爹已败在他手中……”

  柳坤山一阵唏嘘,大有英雄老去之概地叹道:“真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照说柳凤林听到老父称赞的心上人,理应喜欢才是,但她此时恨不得老父立即将爱郎救活,那有闲情听他谈古论今,终而忍不住噘着嘴道:“爹!你尽讲这不关紧要的事作甚?”

  柳坤山哈哈大笑道:“他的毒伤在七天内不会恶化,我所说的也不是闲聊,你能够知道他受哪种毒物所伤么?”

  柳凤林把头一扭,噘着嘴说一声:“人家不知道!”

  柳坤山眼看他爱女这份神情,不禁哈哈大笑,但笑声一落,却又感到一阵黯然,眼见爱女恁地痴情,万一婚事无成,后果买难想象。但他旋又想到娇婿莫非自知毒伤难治,性命堪忧,恐怕害了凤林,才故作矫情?

  他想到也有这一个可能,不觉又惘然看在爱女脸上。

  柳凤林见老父久久不答,又着急起来道:“爹,你不是说他有救么?为什么又作难起来?”

  柳坤山叹息一声道:“他中的是天龙帮黑蟒堂堂主过镖的七星散,那种七星散是以腹蛇,赤蜈,黑蛛,花晰,三脚蟾蛛,千年鹤顶加上腐尸菌等七种毒物制成,一经中毒,立即七孔流血,当场毙命。但他功力太深,七天之内不致身死,你尽可放心。”

  柳凤林惊急道:“知他已中毒多久?”

  柳坤山道:“由他这神色上看来,大不了就在昨天晚上,而且为着救人说不定还要找过镖了断当年一桩过节。”

  他说到此间,见爱女满脸诧异之色,接着又道:“当年我败在皇甫云龙手中,并不甘心屈服,不久之后,又去找他决斗,不料在路上遇着七星蟒过镖拦路劫人,我路见不平,和他打了起来。那知过镖败阵之时,忽然一按蟒皮鞭,喷出一团浓雾,我以为只是迷魂散之类,正待要追,忽然斜侧里卷来一阵狂风,把毒雾吹散,也同时把我推开,皇甫云龙同时到达,对我说出七星蟒恶毒的事。当时我还不信,待检视一下,才发觉浓雾所及,草木尽枯,因此,我与皇甫云龙便成莫逆之交,并获知救治的方法。”

  椰凤林正听到关键处,忽见老父住口不说,忙问道:“怎样救治嘛?”

  柳坤山叹道:“要说救治,当然是找过镖讨解药,其次,就要看在你的身上。”

  柳凤林也是冰雪聪明,听老父说救人的方法在她身上,已料到八九成,只好红着脸问道:“爹爹说说看,到底怎样治疗法?”

  柳坤山正色道:“此法名为‘太阴逐阳拔毒法’,就是以一个具有内功基础的女子,光眼下败毒剂,然后吮吸患者,使蕴毒循经肠胃由尿道排出……”

  柳凤林一听她爹爹说出这个法,虽未告诉她应该吮吸的部位,也已使她面红耳赤,低头暗想这事羞人答答,怎生做得,但如果不做,难道任由心上人这样萎死?可恨那天杀雷打的七星蟒不知躲在哪里,否则磨定爹爹去打,那怕不把解药打出来?

  但她也知寻找七星蟒大费时日,一误过治疗时间,说不定就要抱恨终身,想到家里存有败毒散,不如支使爹爹去找七星蟒,自己使偷偷地把心上人救治也不让别人知道,好在自己周身都是心上人的,那还计议得许多?

  柳坤山见爱女低头不语,心知她一定为难,但除此以外,只有去找过镖讨解药,但天龙帮人多势众,一见过镖不敌,定有别人上来架梁,解药怎能讨得?因此,也象爱女一般,陷于沉思之状。

  父女两人正在为难的时候,柳凤梧匆匆走来,先唤一声:“爹!”接着又道:“门外有个白衣少女说是带了七星散的解药来,要和爹爹面谈!”

  柳坤山大喜道:“你快请她到内堂款待!”也立即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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