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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以火睛豹的功力来说,他这一戮之力,直可穿破坚碑,那知何通练了好几个月的“熊翻”,比起前时更加受得重击,这一点之下,只使得他觉得被点的部位一麻,虽然把手放松,还是屹立不倒。

  白刚原是倒挂檐间,窃听对方谈话,正到了紧要关头,忽闻“嘭”一声响,情知定被敌人震觉,忽一翻上瓦,见是何通由院墙跌了下来,本要过去扶他,又怕两贼撞见,日后更难搭救胡艳娘,索性伏在瓦上,静观变化。

  火睛豹被何通当着黄山熊老三面前,抓住他的前襟,端的是扫脸已极,一指点出,只使对方一震松手,更令他莫测高深,急倒跃丈余,然后厉声骂道:“好小子!你居然敢先动手,大爷只好打发你了!”

  但他虽是喝骂,心下已不敢小觑对方,暗运功力以防万一,脚下缓缓向前移步。

  白刚居高临下,对于双方举动,一目瞭然,起先还怕何通吃亏,待见何通施用“猿抓”掌法,一出手就教火睛豹吃瘪,才放心下来,索性暗里察看何通的艺业。

  熊老三起先也未将傻大个子放在眼上,后来见对方闪身之间,竟擒住天龙帮的堂主,不由他不另眼相看,但他见火睛豹凝神运功,如临大敌,又免不了发笑道:“明兄以一堂之主,对付这浑小子何必小题大作?这般装模作样,未免过份谨慎,太看得起那小子了!”

  火睛豹被说得满脸发热,停步下来,嚅嚅道:“兄台有所不知,这个……兄弟自有道理!”

  熊老三一听便知火睛豹以话遮羞,冷哼一声道:“明兄的道理太多,还是让兄弟代劳吧!”不待火睛豹的同意,猛一纵身,自火晴豹身侧掠出,即向何通扑去。

  他这出手,快捷异常,而且身手腿三者并用,满以为一击即中,手到擒来,那知将扑及对方,但见眼前一花,敌踪已杳,还想回头寻找,忽听那粗嗓子嚷道:“你这厮是什么人?怎么不讲道理就动手打?”

  熊老三定睛一看,对方仍然站在原地,未曾移动半步,不禁暗叫一声:“惭愧!”

  但这一奇迹落在白刚眼里,心头却是狂喜,暗道:“想不到他死学不会的猿抓和蛇游步,在对故时却能使用出来,眼下只剩一套鸟飞的轻功,那是无能为力了!”灵机一动,急急赶回住所。

  熊老三一击落空,登时羞得红云绕颈,冷冷地“唔—”一声道:“原来你这浑小子还有这样一套,总算熊某没有白白山手。”这时,他也不知不觉气纳丹田,准备以内家掌力,一出手便将对方击毙。

  何通见对方不理会自己的问话,气愤道:“你再不说明你是谁,我铁罗汉就要打你了!”

  熊老三一见对方亮出“铁罗汉”三字,以为他是武林中后起之秀,仔细打量下来,但见对方浓眉环目,脸黑头秃,身材高大逾常,伊然象一座小铁塔,禁不住暗暗喝采,但又冷冷道:“你既然有个万儿,老夫也不妨告诉你,好教你死得甘心,你若知道黄山三熊里面,多臂猿熊厚,你也不敢轻易说话!”

  何通忍不住哈哈笑道:“分明是一只瘦皮猴,说是猿,还有几分像,说是熊,怎么都不像……”

  多臂猿被何通调侃得怒火大发,冷哼一声,欺身疾上,一招“龙凤双飞”双手夹一腿,同时发出。

  说起黄山三熊乃是黑道上有名难惹的人物,兄弟三人,各有一套惊人的本领,闯荡江湖,少逢敌手,老大熊武曾和四大煞星联手,围攻铁胆狂客,所以被凌云羽士器重,特命火睛豹敦请他出山。

  他开头一招被何通轻易避过,也不敢估低对方,所以,这一出手即以变化最奇,威力最大的“龙凤双飞”。

  何通被对方这一招攻来,顿觉眼花缭乱,摸不清对方的虚实,情急之下,大吼一声,手一格,脚一扫,朝前猛冲。

  “嘭”一声巨响,何通一条庞大的身子立被熊厚一脚踢翻。

  多臂猿先见他神乎其技地闪开自己一招“偷桃换李”,以为他武功确有独到之处,尚未料到一招“龙凤双飞”便把他打得四仰八叉,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原来不堪一击,老夫索性做点好事,给你一个痛快!”正在悠哉游哉,缓步上前,那知何通大吼一声,一跃起,骂一声:“且看我的五禽掌!”双臂猛挥,身驱游走,但闻拳风呼呼,威力兀是不小。

  多臂猿一脚之力,不下五百多斤,一脚踢中对方小腹,见他不曾毙命,已感诧异;这时又见他一跃而起,立即抢攻,而且招式之奇,来势之猛,确不愧称名道万的高手,微愕之间,但觉脑后生风,急向前跃出丈余。

  那知刚把脚步刹住,又见人影一晃,一股强劲已达胸前,惊得又横里跃开数尺。

  何还把对方打得手忙脚乱,也喜得哈哈大笑道:“你这瘦皮猴跑的倒是顶快,别害怕,我不打你就是!”身法一停,又转向火睛豹叫道:“我那同伴怎样死的?不赶快说来,二爷非打死你不可!”

  火睛豹见黄山三熊的老三还被打得手忙脚乱,自己也觉几分胆寒,但以堂主身份来说,又不便人前示怯,厉喝一声:“浑小子,看本堂主打发你!”正待纵步上前,忽听熊厚叫道:“明兄请迟!先让兄弟来发个利市!”

  火睛豹心知熊厚已经恼羞成怒,势必要扳回面子才肯甘心,自己正好趁机收帆,随即后退两步,说一声:“恭敬不如从命,就让熊兄活动一下筋骨吧!”

  多臂猿明知他话里带刺,因无暇计较,只好白他一眼,立即对何通双臂齐推,劈出一股劲疾无俦的掌风。

  何通不过是天生异禀,新近又学了几手妙招,所以表现得身手不凡,怎能消受得起多臂猿半个甲子修为的劈空掌?

  但他面临危境还不自知,看对方装腔作势,禁不住好笑道:“瘦皮猴你……”

  那知一语未毕,霎时狂风卷到,胸前压力奇重,身不由己,被那股劲道冲得一个跟跄。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忽自他身后起了一股劲道,将他往侧里一托,同时“嘭”一声巨响,但见那多臂猿象箭一般的倒射丈余,被墙根一挡,才跌坐地上。

  这时场里忽然多了一个身着黑衫的蒙面客。

  多臂猿曾经听说铁胆狂客脸部被毁之后,经常以黑巾蒙面,方才这一掌下来,对方除将黑脸大汉托过一侧,并以余力将自己震出一丈开外,这份功力委实非同小可。

  因此,他认定来人必是铁胆狂客无疑,一股为兄复仇之火,登时急剧上升狠狠一咬牙关,跃身起来,喝道:“丁豪兄久违了!我们不期而遇,算是不必再欠来世债了?”

  蒙面客似乎怔了一下,诧道:“彼此素昧平生,有何来世债可欠?”

  多臂猿突然脸色一沉,厉喝道:“铁胆狂客!你莫要装癫卖呆,黄山一战,家兄熊武丧命你手,不应该忘记吧?纵使熊某不是阁下对手,但你我势不两立,今日有你无我,请赐招吧!”

  火睛豹听说那蒙面客竟是当年横行江湖,傲视群雄的铁胆狂客,委实吃惊不小,见多臂猿以卵击石,不禁替他暗暗担心。

  蒙面客沉吟半晌,忽然纵声朗笑道:“原来为了这一桩旧事,两人交手,生死存亡均非始料所及,区区当时险象环生,迫于自保,才下煞手,倘若那时区区失手,岂不也死在令兄掌下?往事已矣,追悔无益只望熊兄见谅才是!”说罢,竟然深施一礼。

  这一个举动,使熊厚大感突然。他曾经听说丁豪傲慢成性,目无余子,并且不计生死,所以得“铁胆狂客”之名,怎料倒是一个胜不骄,败不怯的人物?他想到对方刚才一招,足见功力非凡,若果真打了起来,只怕难接半招,然而,对方不但不傲气凌人,反而低头下气,这一种风度,就不说打,已经是冠盖武林。

  熊厚这一转念,立即想到自家三兄弟原与对方无冤无仇,当年老大也无非听信皓首苍龙的唆使,才结伙向他寻衅,对方所说,确有几分道理,若以艺业来说,决非对方敌手,不如暂时收蓬,徐图良计,因此,随口答道:“家兄丧生之事,是否如丁大侠所言,尚须再查明白,今日就此罢休,若有不实,以后一并结算!”

  熊厚话声一落,立时转身披步。

  蒙面客忽又叫一声:“熊兄且慢!”

  熊厚回身问道:“阁下有何指教?”

  蒙面客迈前两步,拱手道:“但愿熊兄择友而交,珍惜黄山三熊令誉而已!”

  熊厚心头一震,注视半晌,默默无言而去。

  何通忽然大吼一声:“慢着走!”

  熊、明二人闻声止步,火睛豹回身道:“你要怎么的?”

  何通赶前几步,气呼呼道:“谁把我那伙伴毒死的?你怎么不说?”

  火睛豹慑于蒙面客的虎威,狂傲尽敛,先望蒙面客一眼,才说道:“方才只是开你玩笑,谁见过你的伙伴?”

  此话一出,何通登时心火大发,怒吼一声,抡拳欲汀。

  蒙面客赶忙拦劝道:“你那伙伴的下落,我可以替你寻找。”

  又转向熊厚两人道:“二位尽管去吧!”

  两人得此一语,如奉纶音,连客栈也不再进,一跃登瓦,径自奔去。蒙面客望着两人背影,不觉一声长叹,何通大为着急道:“你不替我找人,还要叹什么气?”

  蒙面客俊目一扫,见经过一场厮闹客栈各处已有不少人凭窗偷窥,忙低声道:“不准你乱叫乱嚷,我们回房里再说!”

  蒙面容声音一低,何通立即听出是谁,不禁“咦”一声道:“原来是你!”

  原来那人正是白刚,他听熊厚和明冲的谈话,知道熊厚还有几分骨气,欲替铁阻狂客化解一段冤仇,才转回房间,穿起何通的衣服,蒙了面孔,冒充一时。

  两人在房间里说起前情,何通直笑个不已,白刚接着把当时交手的错处指点一番,然后说一声:“睡吧!从明天起,我们要尽快赶往龟山了!”

  何通诧道:“不往西湖会合上官大哥?”

  白刚剑眉紧皱道:“还是救人要紧!”

  何通一惊道:“救谁?”

  白刚将要救胡艳娘的情由,详细告知。并叮嘱他不可乱嚷,免致救人不成,反而害人速死,何通为人虽愣,但对于这位三弟却是百依百顺,当下一口答应。

  凌晨,两人一骑沿江而上,刚越过一处市镇,忽听有人高叫一声:“白小侠!”

  白刚回头一看,即见柳凤梧如飞追来,赶忙驻马下鞍。

  柳凤梧气喘吁吁,跑到近前,头一句就问道:“两位小侠何时南下?家父是否同来?”

  白刚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本想再赶一站才打尖,既在这里遇上柳兄,索性回头找一家酒楼……”

  柳凤梧急道:“小弟的姑丈就住在本地,不如就往他家里歇息!”

  白刚略一忖度,觉得在人家里打扰虽是不便,但说起话来可要方便得多,也就答应下来。

  这是一家镖行模样的门第,一进大门,便是一处大院子,院中设有石锁、石担、抄坑、桩木等物,看来象是练武的场所,偌文一处院落,并不见有人走动,那些练武的器械,俱已积土生苦,显然长久未有人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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