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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归元生罗英,把碧寒刀在惠元背上,轻轻一抵,怒道:“你再不答言,他可没命了?”

  惠元知道,这条命,十有九死在敌人手上,如麟儿把轩辕剑献出,神州五剑已去其三,剩下的金刚正,再厉害也决非轩辕剑的敌手,琼娘手上所持魔家至宝,以蚩尤九天元雾,将更无作用,一剑之差,关系武林安危,这一来,宁愿牺牲自己,也绝不能让麟儿失去宝剑。方待开口阻止。

  不料这位绝世奇童,已把轩辕剑从腰间取下,擎在手中,淡淡笑道:“季某绝不吝啬手头一口利刃,宝剑给你,但你必须先行放人?”

  “你还敢提出反要求么?”归元生怒吼一声,刀光闪闪,朝著元儿背上,狠狠戳去。

  麟儿大叱道:“住手?”紫光顿起,竟把轩辕剑朝前一丢,立被归元生伸手接去。

  树林内,突传来一阵香风,一紫衣少女,已缓步而出,还未临近,即桥滴滴地唤了一声:“师兄,玉佩婢子,已处决么?”

  紫龙玉佩碧光闪烁之下,她把一双妙目,略事流盼,脸色上,不但毫无悲戚,反露出一丝笑容,续道:“以她平日为人,似不应有悲惨结局。然而色欲迷心,终于做出这种欺师背祖的事来,落得这样结果,自是罪有应得?”

  徐凯见是师妹朱兰英,不由泛起一片笑容,忙道:“你来得正好,快接过师兄手中的宝剑,招呼那季小子?”

  归元生略感迟疑,终于把宝剑递过,含笑道:“师妹留神,这是武林至宝轩辕剑,惟有祖师和教主,才能承受此宝?”

  朱兰英微把秀眉一皱,笑道:“神州五剑,久为阴山所觊觎,本门却于短时之内,得了三把,自不难统率武林,执各派牛耳?”语罢,手按哑簧,锵啷一声,长剑出鞘,十彩流光迸作,十丈之内,大见光明。

  她双目炯炯,著龙女,不住椰揄道:“这妮女,生像极美,但最爱捣乱。前一次,在毒龙洞里,被她闹得天翻地覆,鬼哭神号,连毒龙洞暗中水闸,也不能不为她打开,教主那么高的艺业,居然也被她逃脱,这一次,鬼使神差,却让她自投罗网……?”她拿手在龙女脸上,捏了一把,不住娇笑道:“你往昔的威风,到那儿去了?这一次,还不是乖乖地侍候三师兄么?想不到我们岷山派,却有这么一位天字第一号的美人,做人侍妻,而且还是司马子阳的爱女!人家纵想救你,却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也不愿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人,供人玩乐,这种矛盾心情,也亏我们大师兄才想出来,真是十分有趣?”她愈说声音愈高,终于笑得前伏后仰,花枝抖颤。

  一道强烈紫光,从林子里,直射而来,因为光线太强,照得事情来得极为奇突,迫使两人把头一偏。

  清虚老人的声音,重起:“英凯儿注意,这是峨嵋派的宝琉佛灯?”

  朱兰英一声狂笑,十彩琉光一晃,轻微地克嚓响处,措手不及之下,徐凯竟被她斩为两截。

  在同时,斜刺地也飞出一溜乌光,钹声震耳,煞气天来。归元生骤吃一惊,立被乌光从右肋直贯左肋。这凶徒,临死犹不忘害人,元儿背上,被他猛力一戳,虽被惠元用真气抵住,但也受著肌肤之伤。

  左右两旁,相距约二三丈。两株大可合抱的樟树上,突然飞出千丝红光,朱兰英适当其冲,惠元和龙女,也被红丝笼罩。朱兰英却把宝剑朝龙女手上一递,左掌一横,把龙女推出四五丈。

  惠元虽是徒手,却顺手从归元生尸体上取过自己的灵虎剑,挥动兵刃,护住身形,朝朱兰英身前扑来,这位绝艳如花,善于歌唱的少女,已被红云散花针中个正著,颜面双肩和后脑,已穿上数十处,元儿哭唤一声“姊?”立把手朝她腰身上一抱,灵虎剑护住全身,往斜刺里跃来。

  还未落地,身后微风飒然,奇寒透骨,一种洪亮苍劲,但略带阴恻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子,你想把人带往何处?”

  元儿也诡,临危不乱,抽剑翻身。这是百衲上人无上伏魔剑法,奇诡异常,剑从胸前划出,临空疾转,如一条银光一罩,瞳孔一时难于适应,敌手如临暗地,不觉顿感吃惊。陡闻来人噫了一声,拖著一双极大的肥袖,朝斜刺里跃退。惠元一眼瞥见,这位身兼邪正两家之长的岷山老怪,但已不成人形。

  他一脸疮疤,左眼珠球,脱眶而出,仅剩下一个窟窿,偏穿著一件青缎长袍,足踏登云软履,全身穿著,似是一位龙虎全真,配上那付尊容。愈显得不伦不类,醜怪非凡,几把元儿吓了一跳。

  宝琉也适于此时扑到。她手持金刚正,落在元儿右边,宝琉灯却照著这位奇醜老人的额面,口中还惊问:“她有救么?”

  惠元已泪流满面,摇头道:“伤势惨重,能否有救,只有天知?”

  宝琉叹息一声,手横宝剑,防御敌人,左手却在她胸前一摸,不觉大声道:“朱师妹,你身上有无解药?”对方嘴上,独露著一丝微笑,口中发出一丝轻微而且模糊的语音道:“师妹徐玉佩重义多情,确是人间好女子,不料却落得这种凄惨下场。罗英徐凯,人面兽心,她为保持清白,被人怀恨,活生生的作了牺牲品,我已是不干不净的人,害我的人,却死在我自己手上,终算没有让他逃脱……”她愈说愈微弱,喉咙内一声痰响,把头一偏,竟死在元儿怀内。

  宝琉和惠元,双双都落下泪来。

  麟儿已施展紫阳双铙,飞落龙女身边,细问师妹,有无受伤?霞儿见他双鬓间独有汗渍,知道他关心自己和元儿,适才那一天狼钉,即是处心积虑,倾全力以营救自己,不由又感激,又愧憾,两眼一红,细语道:“我总替你乱找麻烦,让你丢人现眼?”

  麟儿笑道:“这才是患乱夫妻,毕见真情,可惜救你的人,受伤极重,只恐报答无由了?”夫妻双双拟往惠元身前便纵。

  岷山师太,却从一棵樟树上纵下身来。麟儿这才看清,百年老樟,多是空树,内可容人,这师徒两人,竟藏身空树之内,无怪适才四处回顾,沓不见人。这位形似四十年岁,青丝鉴人的岷山教主,原以杖作兵,但毒龙洞里,乌头杖被麟儿天狼钉打碎后,只好改使天都剑和手上云帚。

  她还是那付阴险冷峻,容颜秀丽,但使人可怕的面孔,横在两人身前,阴恻恻地一声冷笑,慢条斯理道:“毒龙洞被你逃走,那算天意,可是岷山派的教条,决不轻易放过对手,你再年小,我也得以武林长辈之尊,代人管教,更何况本门太华宝录,落在你手,还不把它缴了出来,就此乞命?”

  麟儿此刻已定下心来。对这种残酷,邪门异教,他已痛下决心,拟予歼灭。当即剑眉一扬,也报以冷笑道:“太华宝录在我手里。这本书并非得自岷山,也非岷山固有之物,但我对它并不稀奇。你有本事,能胜过我,不但双手捧上,而且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否则,你得从此改过自新,约束门徒,不得随意滋事,如敢存心作恶,只恐你难逃一剑之苦?”

  地下鲜血殷然,受著宝琉灯光一照,现得清清楚楚。尤以徐凯死相最惨,拦腰变成两截,上下两段,相隔总在一丈以上,五脏六腑,也全部翻了出来,肠胃流出之物,恶臭扑鼻。这凶徒,大约死不甘心,两眼全睁不闭,口还大张,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变得血肉模糊,使人恶心已极。

  岷山师太,把两眼朝地面上打量一下,又望望惠元手上抱著的死尸。两人相隔,若有四丈以上,她脸上泛起一种愤怒光芒,不断冷笑连连,缓缓逼近龙女和麟儿,手上云帚,隐含内劲,那情形似在蓄势待发。

  龙女朝麟儿招呼一声:“师兄,把她让与小妹,我要拿她雪恨,倒看她除了狡猾暗算之外,还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奇能?”

  倩霞性格虽然温柔无比,但固执心特强。此际,因敌人残暴,触动杀机,手挽骊龙缓步而出。岷山师大怒叱道:“贱婢接招?”云帚朝前轻轻一拂,扫出贴地寒风,由上而下,兜卷上冲,来势疾猛已极。

  霞儿也不示弱,娇笑声中,骊龙剑挥洒万点银芒,往前一逼。

  双方都用疾攻快拆,出手便是重招,而且都便出浑身内劲。一声轻雷响处,岷山师太,前扑之势受阻,云帚朝上一扬,双肩连晃,脚步未动,但霞儿扫出的剑幕,竟被对手封回。

  司马倩霞,知道内功修为,比人稍逊,但师门剑术,冠冕武林,而家学渊源,所习至博。用灵猴幻影身法,朝左边一横,剑光潇洒,身法奇快,前招未尽,后招继起,骊龙剑如“怒龙卷涛”疾绕一匝,斜刺而来。

  清虚老人,狂笑一声,竟凌空飞起,骈两指朝霞儿剑上一夹,力挟千钧,指如铁钳。这是太华宝录双指断剑之法,奇奥绝伦。

  霞儿惊叫一声,骊龙剑竟被他轻轻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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