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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这天中午时分,白斌来到安徽桐城九圩镇,镇市虽然不大,但倒也热闹异常,加以又是靠近南北官衢要道,因此一天到晚来往的过路客商倒也不少。

  白斌满脸风尘之色,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踽踽独行走到了一家饭馆门口,一股酒菜饭味,从饭馆里传出来,扑进他的鼻管,直刺他的脑门,勾起他辘辘饥肠,他这才想起从一早起程,直到现在连一滴水,米都未进肚,经这酒、菜、饭味一引,他还是真的感觉到肚子饿了,他在这饭馆门前,略一迟疑,终於迈开大步走进了这家饭店,举目四处一望,这家饭馆子的生意还真好,楼下黑漆漆的一片坐满了人,连一个空位置也没有,於是,他就直往楼上走去。一上来,楼上客人虽然也不少,却比楼下静得多了,白斌就在一个临街的窗口位置坐下,把包袱从背上取下来放在桌上,这时,才有一个店伙走过来,哈着腰笑问道:“客官,你是吃饭还是喝酒?”

  白斌只淡淡说了一句道:“吃饭。”

  店伙正要转身下楼,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喊道:“喂!伙计,你回来!”

  店伙计听到,连忙回过身来,脸上含笑望着他问道:“客官,你还要点儿什么?”

  他略微想了想说道:“给我一盆水,我要洗洗脸,另外再随便来几样菜、一壶酒。”

  店伙计忙不迭的应道:“好,客官,我这就给你送上来就是。”

  店伙计走後,白斌觉得这店伙计是很和气,使人有一种亲切之感,虽然在以前途也曾吃过很多饭馆,住过客栈,却从没有碰着像这样和气亲切的一个店伙计,心道:“怪不得这家饭馆的生意这么好,连店伙计也是这么和善且亲切嘛!”

  他略一打量,楼上已经上了七成座,除了当地一些人士,只有一个比较扎眼,那是一个身穿百结衲衣的老叫化,坐在楼上屋角的一张桌子上,正在一个人自斟自饮,不时还用一双模糊的醉眼似睁似闭朝自己这边望来,白斌脑子里略一思索,依照这人的穿着打扮形象,已经明白了这人是谁,但他并不想过去相认结交。

  这老叫化,正是外号人称“雪地飘风”的丐帮帮主宋允平,此老生性诙谐,滑稽突梯,长年戏游风尘,行侠仗义,一身侠肝义胆,颇为武林同道钦仰,人又极为豪放爽直,且一身武功极高,两只铁掌名震江湖,尤其是一身轻功,更为高绝,由其外号“雪地飘风”上看来,即可想而知了。

  正当他想得出神之际,突然,楼梯上“蹬蹬蹬”一阵乱响,走上来四个背插单刀,疾装劲服的精壮大汉,一个个横眉竖眼,满脸横肉,使人一看,就知道这四个精壮大汉绝非善类。

  这时,白斌正在低看头儿吃饭,白斌抬头望了这四个大汉一眼,只皱了皱眉儿,便又自顾自低下头去吃饭。

  那四个大汉一上楼来,八只眼睛便向四处张望,一眼看到了屋角里醉眼模糊的老叫化时,立即四双凶睛一睁,精芒暴射的喝道:“老化子,酒喝饱了没有?我们堡主可在等着你哩!”

  只见雪地飘风倏地醉眼一睁,开阖之间精光四射,诙谐的说道:“你四个轻声点儿好不,没的吓着了别人,不错,我老人家酒是喝饱了,可是觉还没有睡够呢!你们急个什么劲儿,时间还早着哩!要是你们等着不耐烦,乾脆,你们就先回去,对你们那个什么乌龟堡主说,就说我老人家不用请,二更天准到,我们是死约会,不见不败。”

  说完话,便朝桌上一伏,连理也不理这四个人,好像是在睡觉了,显见没有把这四人放在眼里。

  雪地飘风宋允平这番话,说得既诙谐又挖苦,听得白斌只是想笑,但只是笑在心里。

  四人一听宋允平这番话,本就含怒欲发,那还经得起他这种目中无人状态,其中一个汉子忍不住凶睛怒瞪,猛地一声暴喝道:“老化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未说完,猛伸右臂,五指箕张,夹着一股劲风,直向雪地飘风头顶抓下,眼看着距离只差两寸左右,这一下子要是真的被抓上,怕不当场就得脑浆进裂。雪地飘风忽地头往左一偏,眼睛也没有张开,右手往上一撩,正巧往大汉脉门上切到,那大汉蓦然一惊,正要缩手变招,谁知竟然没有来得及,被切个正着,只痛得他闷哼一声,一条右臂整个的发了麻,站在一边发楞。

  其他三个大汉一见同伴吃了亏,那还不怒极,立时同声暴喝,三只右手几乎是同时的夹着三股劲风向雪地飘风山头、肩、臂三处拍到,好个雪地飘风原式不动,只单臂微微向外一挥,三人立时觉得一股强大的劲风拂到,“瞪瞪瞪”,三人均被这股劲风雳得连退了好几步,方始拿桩站稳。

  但见雪地飘风猛一抬头,醉眼一翻冷冷的道:“凭你们这四块料,也想在我老人家面前逞凶,还不快点给我滚凹去,告诉你们那乌龟堡主,就说我老人家言出必行,二更天准时到。”

  四人一听雪地飘风这番话,虽然面子上觉得十分难堪,又气又怒,可是心底下却十分明白,凭自己弟兄四人,还真不是人家的敌手,不要说别的,就是刚才人家还伏在桌上,只是抬手一撩一挥之间,自己弟兄四人便都吃了亏,这还是人家手下留情,不然恐怕得多少儿带了伤。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弟兄武功虽然和人家相差甚远,但在九圩镇百里附近,也总是响当当的人物,平日何等威风,今天居然吃瘪在一个老化子手里,这个台怎么能坍得起,以後在这个地方还能混么?心中正在想应该如何才能扳回一点颜面遮羞,及至放眼四处一望,楼上已经空空,除了那窗口位置上,有一个外地来的公子哥儿,和另一桌一个姑娘在吃饭没走外,其他客人已走得一个个剩,这一下四人可放心了,既然楼上没有了人,找回颜面,大可不必,但更扎手的是,自己弟兄四人,既然向堡主讨下了这个差使,要是连这样一个老化子都抓不回去,没的回去大夥儿笑话自己兄弟无能,可是打又打不过人家,反正没有人看见,说不得只好来软的,不管是抓是请,只要能交了差,也就不算丢人。於是四人忽的一饮凶态,互相一递眼色,走上一步抱拳笑道:“老人家,方才请恕我兄弟无知冒犯,不过我弟兄是奉命差遣,你老人家又何必与我弟兄为难呢?再说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要你老人家一去,还不是什么都完了吗?”

  雪地飘风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呸!凭你们这四块料,也值得我老人家和你们为难么?你们要是早这么说,不就结了么,我老人家一生就是这个毛脾气,吃软不吃硬,你们安家堡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就是龙潭虎穴,我老人家也得闯上一闯,我老人家说走就走,走!”

  说完话,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丢,当先就向楼下走去,临去时,还向那位姑娘引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要姑娘别跟着去,可是姑娘却会错了意思,以为雪地飘风要她随后跟去。

  敢情,雪地飘风与姑娘原是旧识,看情形,且关系匪浅,雪地飘风一走,姑娘也就连忙招呼店伙计,向店伙计略一打听去安家堡的方向,便丢下一小块银子下楼而去,白斌一时好奇心起,便也清算店账跟踪向安家堡奔去。

  在这九圩镇西北,二三十里处,有一安家堡,堡主安庆雄乃绿林人物,外号人称九头枭,一身武功颇为出类拔萃,手中一根“蛇骨鞭”,招式极为精湛奇诡,囊中一袋喂毒“丧门钉”,百发百中,见血封喉,为人阴险恶极,生平杀人如麻,近年来曾被“龙虎帮”网罗,册立为桐城分舵。

  雪地飘风早有耳闻,舵主九头枭安庆雄,乃一无恶不作绿林匪徒,早就想找机会除去,为地方除害,但总因未碰上适当时机,同时也因“龙虎帮”近年来势力扩大,几乎席卷武林,不但网罗了不少武林黑白两道高手,甚至江湖上被称为八奇的,也被罗致,多少就有了顾忌。也是合该有事,今天雪地飘风途经当地,恰巧碰到他舵中一个小头目,欺压一个农村老妇,并对老妇之女任意侮辱调戏,雪地飘风一见,不禁勃然大怒,引起他的侠肝义胆,立时伸手痛惩了那个小头目,那小头目负伤回到堡中,就向九头枭挑拨是非,当然全是一片谎言,九头枭那得不中计大怒,於是乃派手下得力的大头目追踪到九圩镇饭馆中,当时本想擒下解回,岂料这个不起眼的老化子,竟然是个高手,因此,这才来软的,一方面可向舵主交差,一方面也好由舵主亲自收拾他。

  雪地飘风早就有心要除去这分舵,为地方百姓除害,今天既然挑上了,虽心存顾忌,也要先挑了这分舵再说,管他龙虎帮势力多大,那是以後的事,他心里既存了这个主意,只才答应四人往安家堡赴约。

  雪地飘风与那四人离开九圩镇,直奔安家堡,二十多里路程,不大工夫便已到达,刚一进堡,安庆雄正率领手下排立场上,看样子如临大敌。

  原来四个大汉与雪地飘风一出饭馆,即已暗中派人飞马驰报安庆雄,说来人非常扎手。却巧这时龙虎帮总舵,青龙堂手下有一位香主尹华,因事出城途经当地,息脚舵中,九头枭正在府上设宴款待,尹香主当即询问来报之人,其人相貌穿著打扮,那人便把雪地飘风穿著打扮详说一遍,尹香主听后,已明白是丐帮帮主雪地飘风宋允平,心知此老是出了名的难惹难缠,和本帮早结有梁子,今夜若不是自己恰好在此,安舵主绝非其敌,弄不好这分舵就得瓦解,当下略一皱眉沉吟,即向九头枭问道:“安舵主可知道这老化子是谁?”

  九头枭安庆雄见尹香主一闻来人穿著打扮,立即脸色凝重,沉吟不语,心知事情不妙,今见尹香主一问,不由一怔摇摇头道:“香主见闻广博,想来当已知道,可否明白见告?”

  尹华微一冷笑道:“从其相貌穿著打扮来说,当为江湖人数最多,且幅员最广的第一大帮帮主‘雪地飘风’宋允平无疑。”

  尹华此言一出,九头枭心中不禁大惊,忖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老怪物呢?”乃向尹华请示问道:“闻听此老乃是一个难惹难缠的怪物,今天既然惹上了他,也说不上不算了,依香主意见如何对付?”

  尹华略一沉思,冷冷说道:“没别的说的,安舵主可立即吩咐手下准备,我们接着就是了,此人虽然难缠,我尹某尚还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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