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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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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继皋长嘘一声,好像胸中间气泄去多半,掌势在空中猛挥两挥,生像是辛捷已在面前引头受戳,显得欣喜非常。 但他忽然浓眉一皱,道:“只是我从未见过辛捷是什么模样,就算当面相遇,认他不出,岂不错过?” 中年剑上拍拍他肩头,道:“这有什么要紧,那辛捷惯穿蓝色长襟,平时不带兵刃,常在颈间围一条白色丝巾,一眼便能认出。” 林继皋更是欣喜,道:“今天幸得遇二位,省却我许多气力,来!咱也奉敬二位一杯,聊表些微谢意。” 高战望望那中年剑士,中年剑土豪不犹豫,举杯一饮而尽,又道:“今日不过初三,十五月圆之夜,林兄准备妥当,到关右空旷之处守候,定能一举报却父仇。” 林继皋笑道:“二位真似诸葛再生,竟对那辛捷行踪了如指掌,在下无意得与二位叙叙,何尝不是父先阴灵佑护,但不知二位出关何干?可也有用得着在下之处?” 高战冷笑道:“咱们为点小事,出关探望一位朋友,不劳林兄关怀。” 林继来大笑道:“二位早去早回,在下消得不死,咱们倒该多多盘桓畅叙几日。” 三人用罢酒饭,高战等告辞出店,那林继皋抢着会了账,依依不舍直将二人送出关外,方才欣然挥手而别。 他自然万料不到,眼前的中年剑士,便是他的绝世仇人——梅香神剑辛捷。 高战憋了一肚子气,奔驰半晌,不见辛捷开口,忍不住问道:“辛叔叔,你果真要在月圆之夜,赴那林继皋的约会么?” 辛捷长叹一声,反问道:“战儿,依你看,那林继皋是怎样一个人呢?” 高战道:“此人不辨是非,愚忠可怜,是个粗豪爽直的家伙。” 辛捷道:“正因如此,我觉得他傻得可怜,当然不忍欺骗于他。” 高战惊道:“这么说,你愿意……?” 辛捷点点头,毅然道:“我决定独自赴约,并且不携带兵刃,了结当年这段血仇,神剑金锤林少皋的确是死在我的剑下,虽然那时我不得不杀他,但是……” 他黯然长叹一声,竟没有再说下去。 高战又道:“黄丰九豪作恶多端,百死不赦,难道锄恶也该报偿不成?” 辛捷脸色一沉,道:“九豪虽恶,他们的后人不一定尽是恶人,战儿,你忘了辛叔叔的爹和妈,当年也是黄丰九豪中人了……” 往事,像一枚锐利的针,重重刺伤了他的心,儿时的恨事,不期然又浮上他的心头,关外朔风扑面,呼号着从他们身边掠过。 辛捷泪眼朦胧,仰面长叹,那风声,那寒意……都像透过肌肤,深深浸透了他心灵深处,他仿佛又听到母亲屈辱时的呼叫……十余年了,那声音竟是多么清晰而逼近啊! 血仇!血仇!血仇!他不由自主举起自己的双手,好像看见那些滴滴的鲜血! 高战在他身边并骑而行,低声说道:“辛叔叔,让战儿去会他吧!战儿自信也能替你了结当年那件仇恨的……” 辛捷没有回答这句话,猛力一抖马缰,催马疾驰前奔。 朔风拂过,隐隐似听见风中传来辛捷的声音,竟也是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高战脸上湿辘辘流了一脸泪水,不知为什么,竟觉有些悲不自禁,他愤然昂首长啸,抖缰催马紧追了上去…… 黄昏,关外朔风正烈,漫天鹅毛大雪,厚厚铺在路上,林梢,溪面,岭头。 天地都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新月虽被浓云掩得密密的,但大地上仍映着一片银光,竟比月色皓洁的夜晚,视野更要清晰。 辛捷和高战双骑并立在一丛漆黑的密林之前,神情凝重而严肃,在他们身后,拖着明显的两行蹄印,但一阵朔风掠过,那圆圆的痕印又浅了几许。 他们四目交注着面前的林子,彼此的手心,都暗暗溢着一把冷汗。 好半晌,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心中的沉重,是不难想见的。 这密林尽是巨松,每一株都是两人以上环抱般粗巨,积雪盖着树梢,像是在林子上加了一层白色毛毡,更使那树下成了漆黑深渊似的阴沉。 林中死一般寂静,除了偶尔寒风钻过,发出簌簌枝干相碰的低响,连虫鸣鸟啼的声音,也没有一丝一毫。 这真是个恐怖的林子,怪得使他们不敢冒然踏入一步。 过了许久,辛捷才低低地问:“战儿,你记得清楚,不会错吗?” 高战肯定地答道:“决不会错,正是这儿。” 话虽是那么简短,但却字字有力,竟似铿然有声。 “好!”辛捷抬起手来,摸了摸肩后长剑,一挺腰下了马,脸上一片本然,但眼中却灼灼射着十分坚毅的光芒。 高战忙也翻鞍落马,低叫道:“辛叔叔……” “什么?”辛捷急剧地旋过头来,似乎有些诧异。 高战伸手摸了摸身后短戟,激动地道:“辛叔叔,能让战儿先出手吗?” 辛捷那木然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丝笑容,缓缓道:“你是怕辛叔叔不是枯木黄木的对手……?” 高战急道:“不!不!战儿是担心……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辛叔叔技不如人,今夜会送命在这黑松林中?” 辛捷说到这儿,豪念顿炽,扬声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宛若金玉相撞,震得林梢上积雪纷纷堕落。 笑声一住,傲然又道:“战儿,你说过辛叔叔还没有老,区区勾漏二怪,尚不在叔叔眼中,你只管放心掠阵,看今夜辛叔叔要亲手替你梅公公报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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