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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蒲逸凡虽然艺出两家,内外工夫都有了相当的成就,但对于骑术一道,却是毫无经验,坐在她的身后,只觉得全身摇晃不定,颠簸得难以把持,好几次想用劲把身子稳住,但一点也使不上力,此刻听她这么一说,不禁低头一瞧,只见马蹄翻腾,尘土飞扬,一跃之势,就是一丈七八,四蹄略一点地,接着又腾身跃起,两旁景物疾闪,耳边风声呼呼。

  突然听得“希聿”一声长嘶,想是坐骑遇到了障碍,猛地一个急腾,向后摇晃的身子,陡然向后一斜,险些被摔了下去!惊骇之下,连欲待出口的话也没说出,随着白马的前蹄点地,后脚腾空的翘起之势,本能的两臂一张一合,将玄装少女抱了个结结实实!

  这只是一种极其自然的反应,蒲逸凡在张臂欲抱之时,倒不觉得什么,但在抱实之后,就感到是作了一件重大的错事一样,心中不知是歉疚?还是激动?随着忽起忽落的马势,上下翻腾急剧地跳动不已……!

  心神震荡以下,暗暗忖道:“她虽然有言在先,自己也是迫于事实,并非有意如此,但她究竟是个青年女子啊……”

  耳际突然响起玄装少女急促地娇呼:“蒲相公,我……我气也快……喘不过来了!”敢情是他一时情急,用力过猛,抱得太紧了一点,她有些受不了。

  蒲逸凡闻声恍悟,暗自骂了一声:“真该死!这么紧紧地抱着,漫说在是这颠簸的马背上,就是平常,时间稍久,恐也受不了,当下两臂略松,讷讷地说道:“蒲某鲁莽无知,姑娘不要见怪,可曾伤着了么?”

  玄装少女娇笑一声,低低地答道:“没有!”停了停,又道:“蒲相公,你好好抱住我,我要马儿再跑快点,想在他们未赶到之前,闯了过去!”

  蒲逸凡闻言奇道:“姑娘,这话我不明白,‘他们’他们是谁?要闯过那里?”

  玄装少女把马势稍微缓了一下,转头说道:“蒲相公,这个你暂且不要问,待闯过去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皱眉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少时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管,并请装成若无其事一般,不要让他们看出一点破绽来!”

  蒲逸凡不解地问道:“姑娘,你要我装什么样子呢?对装模作样之事,我长了这么大可从来就没做过!”

  玄装少女不理他的回话,陡然勒停马势,翻身下马,从马头解下一根缰绳,仰望着蒲逸凡说道:“蒲相公,你移前一点,我们换个位置吧!”

  蒲逸凡见她这般做作,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出个什么花样来。”当下一声不响,向前移了尺许。

  玄装少女腾身跃上马背,用缰绳把蒲逸凡拦腰缠了两转,打了一个结,系在自己的腰带上,然后说道:“蒲相公,这下你明白了吧?”

  蒲逸凡略一寻思,已明白她这般做作是为了什么,要自己装的又是什么,立时接口说道:“你可是要我装成一个穴道受了伤的俘虏?”

  玄装少女似是被他一言即猜中了自己的意图,对他过人的聪慧感到欣喜,柔声笑了笑,道:“蒲相公,你真聪明!只是太委屈你了。”

  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蒲相公,少时不管是有人出手拦阻,或是盘问什么?你可只能张起耳朵听,不要睁开眼睛看,因为在形色上我们可以随意装做,不虑有失,但一双眼神,却是怎样也假不了的!”

  蒲逸凡应声道:“姑娘请放心,若是装神扮鬼,蒲某自然不会,但要演一个穴道受伤的俘虏,我倒有几份……”

  玄装少女似乎知道他下文要说什么,笑声接道:“我知道,蒲相公这几天有了遭擒受伤的实际经验,演来定然维妙维肖,很有几分把握……”

  蒲逸凡听得脸上一热,暗道:“受伤遭擒,那是我技不如人,你纵然对我有天大的恩惠,也不该用这些话来耻笑于我,蒲某堂堂七尺男儿,宁可溅血五步,也不能受你当面讥笑……”

  意念一动,不等玄装少女话完,立即悻悻说道:“蒲某学艺不精,跟着姑娘是个累赘……”

  双手一按马背,准备腾身下马,那知身子刚离马背,突觉腰间一紧,敢情是腰间缠的缰绳,尚系在她的腰带上,蓦地丹田提气,力聚右掌,反臂一式“书生背剑”,掌缘横切疆绳,但唯恐一切不断,接着顺势一拖,只听“吱”地一声脆响,缰绳应声立断,人便堕落实地。

  落地之后,更不待玄装少女出言解释,又自双手一拱朗声说道:“姑娘云情高谊,蒲某水铭肺腑,但蒲某身负血海深仇,牵涉太多,前途风险重重,实不敢连累姑娘……”话未说完,径自疾步转身,展开脚程,向前奔去!

  这不过眨眼间的事,等到玄装少女发觉自己失言,想要拿话解释时,蒲逸凡已腾身下马,讲了几句过节话,含忿而去!

  玄装少女呆呆地坐在马上,望着蒲逸凡渐渐远去地背影,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蒲相公,我本是说的几句无心话,你就发这么大的脾气,须知你这一走不打紧,可害得我受人之托,不能终人之事,眼下重重风险若不能安渡过去,万一弄出点差错来,你教我拿什么话向人交待?……”双手一带缰绳,忙自催马追去。

  蒲逸凡似是生怕玄装少女在后追赶,故在奔行之中,并不时掉头回望,见玄装少女果然策马追来,脚下一面加快速度,心中同时暗暗想道:“适才骑在马上,那马一跃就是一丈七八,纵跃如飞,自己就是脚程再快,若不想个法子把她摆开,只怕不出片刻,又要被她追上,到时她再来个故技重施,以她那身奇妙的武功来说,自己就只有束手待缚的份儿……”

  心念转动之间,不禁极目向前望去,发觉自己此刻奔行的路线,正是阳关大道,前面一望无际,不但看不到一条分岔小路,就连足可隐身的树林也没有,左侧远远倒是隐现出一片山林,匆匆一瞥之下,只见吁陌交错,田埂起伏,全是荒烟枯草,连通路都没有的一片丛林。

  忽闻一声“希聿聿”的马嘶自身后传来,敢情是玄装少女越迫越近,情知再要循着大道奔跑,立刻就要被她追上,心中一急,再也顾不得有路无路,蓦地纵身斜跃,落在左侧荒田以内,直向远处那片山林奔去!

  玄装少女原本打算追上蒲逸凡之后,再陈以利害,劝以好言,仍按自己原来计划,帮他渡过眼前这重风险,那知眼看就要追上之际,见他忽然折向落荒而去,知道他有心摆开自己,就是追上了也是无用,当下停住马势,循着他奔行的方向望去,见前面隐现一山林,顿时花容变色,惶急地高声叫道:“蒲相公,请暂停片刻,我有要紧的话说!”

  这时,蒲逸凡折人荒田,离大道已有三、四十丈远,听得玄装少女高叫之声,不觉缓下疾奔之势,和声问道:“不知有何要紧之事?姑娘请讲当面,只要不为蒲某的事情连累姑娘,其他一概遵命!”

  玄装少女见他说话的口气虽很委婉,语意却是十分坚决,知道眼下不论是坦陈利害,或是好言相劝,他皆不会接受自己的意见,无可奈何地歉然说道:“蒲相公这么择荒而走,不知要到那里去?”

  蒲逸凡见她不答反问,不知她又在玩什么花样,当下怔了一怔,道:“这个不用操心,蒲某自有去处,姑娘有什么要紧的话,请快讲吧!”

  玄装少女想了一下,肃容答道:“蒲相公身怀重宝,万目瞪睨!常言道,能忍一时之气,可免百日之忧,盼能衡权轻重,不要意气用事,让我聊尽心力,帮你度过眼下这重风险!”

  蒲逸凡闻言暗道:“我以为你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原来讲去讲来,归根结底还是要我转向回头,跟你一起走,但我既已回绝在先,任怎么也不能出尔反尔于后。”

  当即坚决地说道:“姑娘用心良苦,蒲某衷心感戴,眼下莫说是什么风险,就是刀山剑树,在下也要闯他一闯,姑娘好意,蒲某心领!”

  玄装少女听话辨意,知他心意坚决,就是自己妙舌生花,他也不会心回念转,改变主意,不由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蒲相公既然执意不肯,我也不能勉强!最后谨以‘遇水随流,适林止步’八字相赠,务请牢记心头!”

  说罢,深情款款地注视了蒲逸凡一会,才自催马缓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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