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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忽然一整脸色,继续说道:“此人不但孤僻怪异,而且生性凶暴,卅年来,仍未稍改习性,如今被禁而出,便不啻蛟龙归海,猛虎入山,加以卅年来对我的怀怨积忿,定然株连江南武林,杀机一起,势必不可收拾,故而老朽想借你手,把此人除去!”

  蒲逸凡沉忖一阵,朗然说道:“杀一人而救众生,乃大仁大勇之事,纵然断颈溅血,也是在所不惜,但此人武功这等高强,晚辈力量有限,纵是舍命以赴,只怕也难以搏杀此人!”

  寇公奇摇头说道:“这事老朽早已想到,尽可放心!”

  蒲逸凡暗自奇道:“此人卅年前,武功就与你不相上下,卅年后的现在,修为与时俱增,不知又精进了多少……”

  寇公奇神光如电,一眼即看透了他的心思,正容说道:“老朽既然要你杀他,自要教你杀他的本领!”

  蒲逸凡不解地问道:“老前辈既有胜他之能,为何在天山较技之时,不将此人降服?此事实今晚辈不解……”

  寇公奇接道:“卅年前,老朽确然无能胜他,但现在我参透了“七五玄功”,胜他已不是难事了!”

  蒲逸凡仍自不解地说道:“武功一道,修为与时俱增,老前辈虽然参悟了“七五玄功”,焉知北怪在这卅年中,又没悟出什么独门功夫……”

  他微微一顿之后,接道:“再说,既令七五玄功能以胜他,但老前辈数十年修为,功力精纯;而晚辈练习仅仅两月,所得有限,若要用来致胜,只怕火候不够,仍是难以办到!”

  寇公奇哈哈笑道:“老朽大半生参研武事,此点何尝没有想到,要知七五玄功,乃一奇奥精妙的至高内功,你虽因功力,火候有限,克敌固然不足,但防身自是有余,与人对敌,已立于不败之地,我再传你几招剑法,辅以你本身原有的武功,配合运用,就是一等一的好手,保险你能把他斗败!”

  蒲逸凡虽然仍自有些将信将疑,但看他说的语气肯定,神色庄重,再也不好深询,乃道:“老辈既如此说,晚辈在这两月中,定当竭尽智力,用心练习,学成之后,追杀北怪,以报老前辈传武大恩!”

  寇公奇见他已经答应,高兴非常,腊黄瘦削的枯脸之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蒲逸凡见他不再说话,立即转过身子,缓步走到九个宫位之上,重又开始练习。他深知要在短短的两月之中,一面修习“七五玄功”,一面演练“九宫隐迹”的奇奥身法,还要腾出部份时间来学习剑术,时限紧促,寸阴似金,若不痛下苦功,用心习练,只怕难以学会。

  心中这么一想,益感时光宝贵,不逞稍懈,立时凝神静思,按照胸中所记,在九个官位之上,一遍三遍地游走练习起来,直到精疲力尽之时,才自停下身来,闭目调息……

  待他消耗的体力调息复元,准备再次练习之时,睁眼一看,只见室内的光线,业已由亮转暗,逐渐黑暗下来。

  但闻一阵鼻鼾之声振耳,定神瞧去,只见寇公奇仰卧石榻之上,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再看地上所划的九个宫位;已是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室内既无灯烛,也无油灯火炬之属,所有光线,全靠壁间两个洞穴透射进来的天光,现在逐渐黑暗下来,想是天将人夜,不到明晨,再也无法演练“九宫隐迹”的奇奥身法;不到明天阳光照进室内之时,也无法练习“七五玄功”,马上即要来临的,将是漫漫长夜,寇公奇虽同处一室之中,但看他鼾声大作的熟睡情形,不知要多久才能醒来,他感到孤独,也感到寂寞,闭目一想,一幕幕往事,便不期而然地涌上了心头。

  他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师妹,也想起了生死未卜的白头丐仙与沧海笠翁,更想起了几日来所历的诸般风险,还有那为他丧生顷命的蓬壶禅师,师叔五华神医李子丹。这些人都对他有莫大的恩惠,……万千往事,纷至杳来。

  一时间,心乱如麻,思绪如潮……

  突然间,室内吹进来一股冷风,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紊乱的神智,随之顿然一清。暗想自己落到眼下这等地步,完全是身怀“玄机遗谱”所引起,没有“玄机遗谱”,爹爹、恩师,绝不会遭人毒手;没有“玄机遗谱”,自己也绝不会在天寒岁暮之时,来到这荆襄地面,引起一场武林风波……心念及此,真想将“玄机遣谱”一把撕毁,免得流落世上,引起你争我夺,造成杀劫。但一想到此书乃爹爹。师父以命换来,自己一身血海深仇靠它昭雪之时,却又不禁把它从怀中掏了出来,双手捧着看起来。

  现下室内虽然昏暗异常,但在目光超异常人的蒲逸凡看来,却仍是瞧的清清楚楚。

  他两手捧着“玄机遗谱”,不知是心绪不宁,还是兴奋过度?只见他两手抖颤,两眼发直,一脸奇异神色,汗水涔涔而下。

  在他想来,此书既然能引得这许多武林高人为它拼命丧生,上面所载,定是入眼便知的各种奇妙武功,只须看上一眼,或是记下几句,就可心领神会,那知待他一页页看完后,却又不不禁为因它而死的人抱曲,叫冤……

  原来此书除了封面“玄机遗谱”四个章草大字,可以认识之外,内页全是甲骨文字,和一些颠三倒四的数字,他虽是文武兼修之人,可是凝神瞧了半天,却是看得寞明其妙,一字也不懂。

  百看不明之下,不由暗暗忖道:“此书既无普通文字注记,又无图形可资推敲,自己纵然一卷在手,也是等于废物一样……”

  正自沉忖之间,耳际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这等千古奇书,恐怕你难解其中妙用吧?”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到了他背后,竟然没有发觉,当下不禁打了几个冷战,暗道:“此人要是存心夺书,骤下杀手,自己就是有十条命,只怕早已完了!”

  转头看去,只见寇公奇一双神目,射出冷电般的光彩,凝注着“玄机遗谱”一瞬也不瞬。

  蒲逸凡目睹斯情,暗暗忖道:“听他适才说话的语气和现下注目而视的神情,似是解得书上文词,我何不将此书赠给他,一者酬他传授武功之思,再者免得带在身上,招来杀身之祸,同时向他请教一番,看这书上有没有速成的武功,求他指点于我,学成之后,赶快离开此地,这等一举三得之事,何乐不为?”

  他天性爽直,心中想到就做,当下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老前辈功参造化,学究天人,想必识得书上文词,了解其中炒谛,晚辈才学浅陋,若然据为已有,难免明珠蒙尘,作践天物,如果老前辈不弃,晚辈谨以此书相赠,聊表一点心意……”

  寇公奇摇头接道:“老朽行将就木,纵然参造此书全部武功,又有何用,再说,这等前人遗书,万众属目,你得来非易,如果老朽推断不错,此书当是你尊长们的生命代价,是以,你虽存心相赠,老朽亦万难接受!”

  蒲逸凡暗道:“这人倒真是个正人君子,人家千方百计想都想不到手,我一片诚心赠他,他却反而不要。”

  但愈是如此,却愈坚定他送书之心,当下略一思忖,朗声说道:“老前辈既然谦辞不受,晚辈自不便相强,不过此书留在身边,晚辈也无能保得住它,与其因而招来杀身之祸,倒不如把它毁去……”

  话未说完,两手突然用力一拉,但听“嘶”的一声,已从中撕成了两半,只剩下装订之处,尚有分许连着,还未完全断去。

  寇公奇似未防他有此一着,神色陡然一变,右手疾伸,将书抢过手来,沉声说道:“老朽不要此书,乃是一片诚心,但这等千古奇书,岂可把它毁掉……”

  他微微—顿之后,正客接道:“你既然怕它招灾引祸,老朽暂时代你保管好了,等我仔细瞧瞧,看上面是不是有什么速成的武功,指点你学上一项两项,到你认为已有保它的能耐之时,老朽再行还你,你看如何?”

  他这种处置,听得蒲逸凡颇为感动,当下双膝一跪,拜伏说道:“老前辈如此成全晚辈,不知要怎样报答才好?”

  寇公奇道:“报答大可不必,只要你离此之后,尽快找到北怪,把他杀掉,免得我昔年的属下友好,遭受杀身惨祸,老朽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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