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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玄装少女一面拭泪,一面摇头说道:“叔叔侠心仁怀,义薄云天,云儿不是这个意思……”

  忽的两手撑地,拜了下去,接口说道:“叔叔答应了,云儿才起来。”

  管云彤看的心中好生不忍,慨然说道:“云姑娘,快起来,只要力之所及,纵是断颈溅血,叔叔也答应你!”

  慷慨激昂,语气悲壮,听得站在一旁的佣人范刚,也不禁感动的心胸激荡,热血沸腾。

  玄装少女挺身站起,拭干眼泪,戚然凄怆的神情,转变为一脸沉痛,坚毅地说道:“云儿生来孤苦,蒙师父抚育长大,廿年教养深恩,时萦心头,师父要有三长两短,云儿势难独生,请师叔看在我师徒相依为命的份上,带云儿去打探师父的下落……”

  话至此处,又已悲不成声,凄然泪下。

  管云彤虽是修为精深,定力坚强之人,但遇上这等沉痛场面,也不禁心怀酸楚,难以自己!如论她师徒亲情,就该不拘天涯海角,也要带她打探出她师父的下落,但从她师父留言出走的情事看来,实是怕她受到牵连,自己身负受托之重,断不可如此做法,思维及此,不由心念一决,当下强抑不忍,肃容说道:“云姑娘,非是叔叔不成全你这番孝心……”

  玄装少女一听话头,即知他不愿带自己同去探索师父的下落,心中一急,泣然说道:“管叔叔,您就这么狠得下心吗?”

  管云彤暗道:“我如好言相劝,她必然不听。”

  忽的心念一转,沉声说道:“你师父叫你株守家园……”

  玄装少女玉容一沉,接道:“叔叔不肯带我去找师父,云儿自己生的有两条腿!”

  娇躯一转,纵身而起,直向靠在土堤边的小舟跃去。

  管云彤似早已看出她有此一着,就在她转身跃起的同时,身形微仰,一式“倒赶千层浪”,人已超出她五尺多远,半空中抖袖一挥,柔和的暗劲随势而出,封住了她的去路。

  玄装少女身形刚刚跃起,眼前但见人影一闪,接着一股潜力罡风,当面涌来,被逼得脚落实地,闪眼瞥去,只见管叔叔满脸怒容,挡在前面,正待开口说话,管云彤已怒声责道:“师伦大道,言出如山,你竟敢连你师父的话都不听吗?”

  玄装少女心悬师父的安危,恨不得腋生两翼,飞去追上师父,那知这位平常对她百般苦爱的叔叔,现在不但不肯带她去追寻师父的下落,反面横加阻止,出言责难,这份伤心难过,再也压抑不住,竟自“哇”的一声,泪雨滂沱地大哭起来……

  二十年来的师徒亲情,教养深恩,有如涛翻浪滚,齐齐涌上心头,这一哭,真个是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哭的芳心破碎,哀哀欲绝。

  管云彤耳听泣血断肠的哀哀哭声,目观她伤心几绝的悲恸神情,心头一阵酸楚,也不禁凄然欲泪。

  就在这时,忽听伫立一旁的范刚惊“咦”了一声道:“管二爷,您看那是谁来了?”

  管云彤立摄心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里许远近的湖面中,一叶鱼尾小舟之上,卓立着一位髯发皆白的渔装老人,单手摇桨,直向三人停身的上堤疾划而来。

  这时,玄装少女经过一阵痛哭,涌塞在胸口的悲恸之情,似已发泄不少,听得范刚的话声,立即止住啼哭,拭目张望,她打量清楚来舟以后,心头忽生奇念,暗道:“小南海中,从未见过这等人物,此时此地出现,纵不是带走师父之人去而复返,也与此事有关,只要把来人制住逼问一下,何愁师父的下落不明?”

  想到此处,赶忙找干泪痕,凝神等待。

  管云彤目注渐近的小舟,既不识来人是谁?也估不透是什么路数?不禁疑念丛生,皱眉问道:“范刚,你看是不是早上来的那个渔人?”

  苑刚对来舟凝神看了一下,摇头答道:“装束一样,身材不同……”

  一语未了之际,玄装少女忽然插言说道:“管叔叔,不论来人是什么路数,您先别理,让我对付他好吗?”

  她已打定主意,要从来人身上追出师父的下落,但又怕管云彤从中作梗,故而先拿话把他封住。

  管云彤何等见识,那能听不出她的用意,但为了平息她适才的气忿,只好顺水推舟地说道:“在此地你是主人,当然得由你接待,不过真象未明之前,切忌翻脸动手!”

  他知她此刻正在悲忿头上,最易冲动,武功又高,出手便会伤人,是以虽然答应了她的要求,但仍出言警告。

  来舟划行疾速,就几人谈这几句话的工夫,离岸已只有五丈远近,渔装老人未等小舟靠拢,脚尖—点船板,人便身不晃肩,腿不屈膝地飘身到了堤坡之上,接着右脚微抬,人已停身在三人身前五尺之处,身法轻灵,姿势美妙,真个落地无声,尘灰不扬。

  渔装老人露了这手轻功,管云彤不禁眉头一皱,暗道:“单凭这身轻功,起码也有四五十年的火候,若是敌人,倒真得小心应付不可。”

  玄装少女却是暗哼一声,柳眉双挑,一脸冷然不屑的神情,注视着渔装老人。

  渔装老人似是有着极为沉重的心事,仪态庄重,神情肃穆,神光扫掠了三人一眼,最后凝注在范刚的脸上道:“请问一声,此地可是‘沧浪二友’之一,‘神手摩云’薛仰山的庄院吗?”

  声音低沉,语意冷漠,根本就不像向人问话的口气。

  范刚虽是个下人,但却有极好见识,造才一见渔装老人飘身上岸的轻功,即知来人必是有道之士,当下庄容正身,方待开口答话,玄装少女却已抢先答道:“不错,这里正是我师父清修之所,你有什么事?问我好啦!”

  神情漠然,答话冷傲。

  渔装老人神目一侧,冷芒电射,从头到脚把玄装少女看了一下,沉声说道:“这么说来,两月之前,亦荆襄地面,惊走紫衣神童生擒冷桂华的定是你了?”

  玄装少女见他神情冷漠,问话毫不客气,不觉心头有气,花容一沉,冷然答道:“不错,正是我薛寒云做的,你要怎样?”

  渔装老人似也被她的答话,激的动了怒火,大声道:“年轻轻的,答话没老没少……”

  忽然长眉一皱,接道:“我懒得同你说,快去把你师父叫来。”

  言词托大,一副老气横秋之态。

  薛寒云早被他冷言冷语引得心头发火,此刻见他竟然轻视自己,连话也不屑同她说,更是火上加油,当下冷笑一声,道:“我师父何等人物?就凭你这摸鱼捉虾的糟老头子,也想见他老人家吗?哼!我看你是在做梦!”

  这番话,不啻几柄锐利的匕首,戳伤了渔装老人的自尊心,但见他白发坚起,长须抖动,眉峰一耸,面腾杀气地怒声喝道:“好哇!我先教训教训你,等下再找那老废物去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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