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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可怜薛寒云已不能答话,星眸动了一动,连眼皮也无力睁开,只是唇角微牵,浮起半丝凄凉的笑意!

  蒲逸凡望着怀中即将芳魂渺渺的云姊姊胞中这份伤心难过,实非笔者这只秃笔所能形容,他心中暗想,这样一位武功奇佳,对自己有过救命大恩,而心地又颇为善良的绝代佳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要在这深山断岩之前,香消玉殒!莫非真个天妒红颜?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到白头,硬要教花开正艳之时,遽然凋谢!

  “怜”“爱”两字,原来紧密相连,蒲逸凡对她一念生怜,潜藏在心底的爱意,便自然而然的涌露出来,何况,她曾对他有过救命之思呢?这三般“情愫”激荡以下,他右臂不觉往怀里一带,由原来的仰面躺卧,变成了贴胸相偎,而薛寒云的肩头,恰好触到他的胸口之上。

  人在情急紧迫之际,往往灵智多迷,蒲逸凡早被她即将魂断天涯的惨重伤势,急的方寸错乱,心痛如焚,有许多事情,根本就想不起来;但此刻经她肩头一触,却把他触的热血沸腾,灵智大开!

  原来她肩头触处,正好碰着他怀中所藏,得自她在两个多月前,在那荒林中所赠的“雪玉符令。”

  蒲逸凡松开抱着她的右手,探手入怀,取出那块被当今武林人物,目为天下第一玉宝的“雪玉符令。”

  正待动手施救,忽听随风飘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这声突来的叹息虽然极其轻微,但他内功深湛,听的清清楚楚,只觉轻微的叹息中,包含了无比的凄凉,无穷的幽伤!当下不由怔了一怔,暗道:“这人不知有什么伤感之事,跑到这深山中来喟叹……

  转脸望去,只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佝腰偻背,身着藏青服色的老婆婆,站在五丈以外的断岩转角之处,朝自己凝神而视。

  蒲逸凡迭经风险,阅历增长不少,知道这等深山之中,即无居住人家,这老婆婆突然在此地出现,决不是平常人物,但从她的龙钟老态,及一双眼神看来,却又瞧不出丝毫异样,一时猜不透老婆婆的来路,随口发话问道:“老人家,可是在附近居住?此时来到这里,谅必有所指教,不知老人家有甚吩咐……”

  老婆婆不待他话完,立即接口说道:“老妇并不住在附近,但元事也不敢来打扰!”说完,也不等他答言,便自移步向他走来。

  蒲逸凡对这位突然现身的老婆婆,心中早存疑念,她的一举一动,自是十分注意,就在她话完向他走来的起步之间,一双神光,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两脚上,就这一瞥之间,居然被他瞧出了蹊跷。

  原来这老婆婆看去虽然老态龙钟,但走起路来,却是异常轻快,而且抬腿跨步,不带丝毫落足声响,当下不由猛的一怔,想道:“仅凭这份轻快身法,武功必然了得,只不知是个什么样来路?……”

  他这里一念未了,那老婆婆已走到他身前两丈之处。

  突然间,他脑际问起一个念头,刹那间暗自忖道:“此处离耸云岩不过五六十里远近,莫非这老婆婆是神蛛教中人物,来追寻自己两人的不成?”心念及此,立时揣起“雪玉符令”反手拔出宝剑,沉声说道:“老人家有什么指教?先把话讲明了再拢来不迟!”

  老婆婆似已看透他的心意,闻言立即止步,两眼望着他怀中的薛寒云,眉头皱了一皱,说道:一老妇想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势!”

  蒲逸凡道:“伤势在下自己医得,不敢劳老人家大驾!”他唯恐老婆婆是神蛛教中人物,借看伤势为词,欺近身来,骤然施袭。

  老婆婆突然脸色一沉,道:“你说医得她的伤势,可是指你怀中的雪玉符令?”

  蒲逸凡听的悚然一惊,暗道:“她怎知我怀中的雪玉符令,又怎知雪玉符令可以治疗她的伤势……”

  方自思忖之间,老婆婆忽的摇头一叹道:“她阴阳六脉业已逐渐硬化,真气已经消散,现在胸中所存,不过一缕游丝,雪玉符令虽是疗治毒伤的灵物,已然失掉时效……”

  她微微一顿后,接道:“再说,不是老妇小觑于你,雪玉符令的用法,只怕你还是一知半解,不完全了然吧?”

  此话一出,直把蒲逸凡听的疑窦丛生,满头玄雾!即奇诧她锐利的目光,一眼即能看出云姊姊的伤势根源,又惊异她对自己仿佛知道的十分清楚。不错,诚然雪玉符令,我只听齐老前辈讲过可以医治毒物,怎样用法自己确不知道,但这些事情,她又怎会晓得这般清楚呢?”

  处此情境,饶是蒲逸凡天生聪颖,也为这老婆婆几句话,搞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瞪着一双惊异、奇诧的神光,盯着她怔怔的出神呆望。

  老婆婆似对薛寒云的伤势,有着无比的关怀,两眼凝神,盯着她即将断气的神色,满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片焦容,但又对蒲逸凡拔剑戒备,心中有所顾忌,一时也不敢走过去。

  这样僵持了一口长气的工夫,老婆婆已焦灼不安,忽的脸色一整,庄容正声的说道:“你如果放心,就让老妇过去看看她的伤势,也好立刻动手治疗,如果怀疑老妇,或是你自己有办法治好她,我马上就走!”

  蒲逸凡暗暗忖道:“雪玉符令的用法既不知,自然无法施救,而听她说话的语气,似可以治得云姊姊的伤势,不如让她过来看看,自己宝刃在手,一旁严加监视,只要万一发现图谋不轨,凭自己一身武功,谅不致有所闪失。”

  心中念头一转,立即发话说道:“非是在下不让老人家查看她的伤势,只因……”

  老婆婆突然冷冷一笑,接道:“只因你看出我身具武功,但又不明来历,恐怕是敌人借着探伤为词,近身下手是吗?”

  这几句话,有如几柄锋利的匕首,戳中了蒲逸凡的隐私,当下不觉脸上一热,忽的激起一股豪气,朗声说道:“老人家既如此说,倒显得在下多疑了,那就有劳回春妙手,过来疗治伤势吧!……”

  老婆婆对薛寒云身受的伤势,似是十分清楚,适才人在两丈以外,一眼即看出她阴阳六脉硬化,此刻竟连看也不看,蹲下身子,伸手挥了一下鼻头,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倾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紫色药丸。

  蒲逸凡一见她手中瓷瓶药丸,心中猛然一惊,右手宝剑电疾伸出,抵在老婆婆背心上,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赶快说出来,否则可莫怪我心狠手辣,要你剑下断魂!”

  原来老婆婆手中药丸瓷瓶,正是神蛛教主之物,既然持有此物,必是敌人无疑,但想到她所持药物,正是疗治云姊伤势的对症灵药,又不敢下手,故而宝剑抵身,喝言通问。

  老婆婆仿佛早知有此着,已然胸有成竹,虽然宝刃触背,仍是神情若定,面色不改,闻言掉过头来,严肃地说道:“再要耽搁时候,她一条命就会误在你手里!”

  蒲逸凡听得心中一动,暗道:“我如这般对她,势必耽误时间,就算她是敌人吧,也要等她疗伤后再说。”心念一转,立时收回宝剑。

  老婆婆忽然站起身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薛寒云,目光投注在蒲逸凡脸上,庄容说道:“在替她服药之先,老妇有句本不当问,但却非问不可的话要问你,希望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蒲逸凡虽不知她要问自己什么话,但见她神色庄重,语气严肃,猜知必与疗伤有关,当下说道:“老人家有话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老婆婆用手一指躺着的薛寒云,问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蒲逸凡真料不到她有此一问,一时不好作答,但目光一触手中的药物,脑际忽闪灵光,立时恍悟过来,答道:“是我姊姊!”

  原来他知薛寒云眼下仅存一息,如要替她服药,一般方法,已然无能催动药力,势非人工吐纳,不能立收奇效,暗想此等之事,男女有别,如非夫妻,或骨肉至情,实在很不方便,故而答言是他姊姊。

  老婆婆闻言“哦”了一声,脸上立时泛起一片诧异,但刹那之间,又无可奈何的道:“既然你们是姊弟关系,那你就吐纳之法,替她把药服下吧!”

  说完,把药递到蒲逸凡手中。

  蒲逸凡虽已看出老婆婆对自己答言姊姊关系似不相信,但为了云姊的伤势,也无暇顾虑许多,伸手接过药丸,含入口中,俯身双手支地,来了个两嘴相对,当下舌尖运力,挑开她的牙关,猛提一口真气,连药丸带唾液,用力渡了过去。

  他在替她服药之时,因是心神专注,倒不觉得什么。

  但等到药物服下之后,站起来目光一触身旁的老婆婆,却又不禁脸上发热,感到难以为情,连忙别过头去。

  对症灵药,果然立生奇效,大约过了半盏热茶的工夫,薛寒云惨白如纸的脸上,泛出了一抹极淡的红晕。

  蒲逸凡见她气色转好,知道这位对他思深情重的云姊姊,已然返魂有望,心中一阵高兴,不禁把适才对老婆婆的敌意、疑虑,消除得一干二净,当下双手一拱,满怀感激的正要开口答谢,老婆婆却从怀中摸出三根闪闪发光的银针,抢口说道:“伤势虽已无碍,毒力尚未逼出,现在你把她上身衣服解开,让老妇动手替她过穴逼毒!”

  蒲逸凡在老婆婆未来之先,为了搜寻她身上是否有疗伤药物,仅用一只右手,在她胸前背后,贴肤摸了一遍,当时已然惶愧不安;此刻一听老婆婆要他动手,解开薛寒云的上衣,不禁心头一跳,大感为难,暗道:“此举虽是为着替她疗伤逼毒,但究竟男女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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