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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他双眉微拢,两道炯炯有神,投注在管天发脸上说道,“老朽不敢自诩医道高明,但也治疗过不少疑难杂症,只是行针用药,必有所本,要治令兄之病,必须先了解清楚令兄得病前后的情形、以资参证,医家终究不是神仙,老朽要先问清楚了,方可判断病情,对症下药。”

  郭世汾道:“先生说得极是。家麟,唐先生要问什么,你都得仔细回答,不可讳疾忌医。”

  管天发应了声是,问道:“不知先生要问什么?”

  唐华佗道:“据老朽所知,毒药约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毒性极烈,服后立即发作,至多也不超过几个时辰,所谓子不见午是也,另一类,则是慢性毒药,发作虽较为慢,但也不可能延长得太久。令兄遭人暗算,少说也有两个月以上,那只有一个可能……”

  话到此处,忽然沉吟不语,作出思索之状。

  管天发道:“先生说的,如何一个可能?”

  唐华佗道:“令兄中的既非烈性毒药,那自然是慢性毒药无疑。但慢性毒药,也不可能拖延两个月以上,因此老朽认为种慢性毒药,极可能不是一次下的,如果下毒之人,算准分量,分作若干次下毒,自可使人一无所觉,毒性在体内逐渐增加,逐渐发作,才有此种病势。”

  管天发听得暗暗佩服,忖道:“唐华佗竟是一位名医,说出来的话,几乎如同亲眼目睹一般。”不觉点点头道:“先生说得是。”

  唐华佗道:“据老朽在脉象上观察,令兄一身武功,决非普通武师所能望其项背,因此,不论下烈性毒药,或是下慢性毒药,自然必须在令兄不知不觉间下手。如果只下一次酒菜茶水饮食之中,都可暗中偷下,因为人总有疏忽的时候,还较容易。

  “但如果照老朽方才的推测,此人在令兄身上,极可能分为若干次下毒,这就使老朽感到困惑了,因为此人若是府上的仇家,下手的机会,应该是可一而不可再,但他居然在以极少分量,暗中连续下毒,实是情理之外的事。”

  郭世汾、管天发都听得耸然动容!

  唐华佗脸上一片严肃,问道:“因此老朽不得不问,令兄平日最接近的是些什么人?”

  管天发道:“先生问舍间有些什么人吗?”

  唐华佗道:“老朽是问平日和令兄最近的人。”

  管天发道:“家兄立志练武,尚未成亲,舍间除了家母之外,只有两名使女,一名男工。”

  他说的自然是信口胡语,但接着说道:“三个月前,家兄在途中遇到三名厉害仇家,力战不敌,泅水逃走,受了风寒,回家就寒热交加,卧床达十天之久,都是由一名使女服侍汤药,但家兄从此就渐渐羸弱下来,起初只当是病前失调,渐渐感到真气涣散,行动都需人扶持了。”

  江寒青听他临时编了一番话,却说得天衣无缝,把自己的情形,都说了出来,却无一丝破绽,心中暗暗赞叹:“管兄年龄比自己没大多少,江湖经验却胜过自己甚多。”

  唐华佗目中异采一闪,注视着管天发问道:“那个侍候汤药的使女,可是在府上甚久了?”

  管天发呆了一呆,答道:“那使女到寒舍尚未半年。”

  郭世汾也暗暗点头:“天发果然有些小聪明,他把小娟在二公子身上下毒之事,已然隐约点出来了。”

  唐华佗问道:“她现在是否尚在府上?”

  管天发故作吃惊道:“先生莫非怀疑是那使女下的毒么?啊,她……已在一月之前,由她父母赎回去了。”

  唐华佗呵呵一笑,抚髯道:“这就是了,老朽虽无凭据,但此女被人买通,暗中在令兄身上下毒的嫌疑,当能极有可能。”

  郭世汾趁机道:“先生那是确定家兄中的是慢性毒药了,不知可有医治之道?”

  唐华佗道:“老镖头但请放心!兄弟即然出病情来了,医治尚非难事,只是……”

  他忽然皱起双眉,仰首向天,作出思索之状,自言自语的道:“慢性毒药……使人功力尽失,这……”

  突然双目乍睁,霍然道:“莫非是散功毒药?”

  郭世汾心中暗道:“唐华伦果然是华佗再世,这不是全说对了么?”

  正待开口,管天发已经接口说道:“先生诊断,那是不会错了,不知这散功毒药,是否有药可解?”

  唐华佗瞪着双目,望着管天发的神情变化,徐徐一笑,道:“只要是散功毒药,那就难不倒老朽了。”

  管天发喜形于色道:“家兄正是功力尽失,全仗先生赐救,那就照散功毒解药配方好了。”

  唐华佗看在眼里,一面问道:“令兄今年贵庚?”

  管天发没想到他突然有此一问,不觉得了一楞,才道:“家兄大我两岁,今年二十九了。”

  唐华佗点点头道:“好,老朽先替今兄配三天药方,如系散功毒药,那就不用再找老朽了,但如服药之后,并无多大起色,老朽自会再来替令兄诊治。”

  说完,从身边摸出一个小小钢轮,打开药箱,仔细审视,取出几个磁瓶,倒出药末,配起药来了。

  管天发道:“先生能否多耽三天,等家兄痊愈了再走?”

  唐华佗一面配药,一面说道:“老朽家中,每日都有上百病人,如何能在这里呆上三天?哈哈,老弟只管放心,老朽用药,几十年来,都是一剂而愈,用不着第二剂。但以老朽和令伯父王大侠,郭老镖头的交谊,三日之后,不论今兄是否痊好,不用你们来接,老朽也要亲自再来一次。就算令兄已经好了,病后也得调理。”

  管天发听他要走,不由得抬回朝师傅望去。

  郭世汾含笑点头:“唐先生说的,也是实情,每天从各地慕名而来的病人,确实不在少数,咱们总不能硬把唐先生留下来,不愿急病求医的人死活;三天之后,老夫会派人把他接来。”

  唐华佗耸着双肩,干笑道:“是,是,医家有割股之心。老朽家里,只怕已有不少病人等着,老朽立时就得赶回去。”

  他匆匆包好六包药粉,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三天的份量,早晚各服一包,温水调服……”

  话声未落,突听院落中传来陆得贵的叱喝声:“喂,小姑娘,你来找什么人?”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道:“快让开,我是找唐先生的。”

  陆得贵道:“你怎么进来的,还不快给我站住!”

  这里是淮阳镖局的后院,外人如何会进来的呢?

  少女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是找唐华佗来的。”

  陆得贵道:“这里没有唐先生,你快出去。”

  少女声音道:“我从泰县一路赶了下来,唐华佗明明被你们请来了,就在里面,你骗人!”

  敢情那少女和他说话之时,已经往里跑进来了。

  陆得贵忽然“咦”了一声,喝道:“你还不站住,你……敢往里跑?”

  郭世汾浓眉微皱,回头道:“幼信,你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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