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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萍气得眼泪流下,顿足道:“表哥,我妈不来管我,要你管,要你管么?”

  阿雄见她流泪,心中很是懊悔,他原是来找小萍回家,早在背后听了半天,他见表妹对那傻小子一往情深,心中又嫉又痛,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终于忍耐不住,恶言冒了出来。

  小萍见阿雄惭色渐现,不由更是气盛,反来复去叫道:“不要你管,我不用你管。”

  阿雄神色沮丧,转身便走,目中喃喃道:“我怎敢管你,那傻小子一身娘娘腔,又有什么了不起,只有你才把他当宝贝。”

  小萍气势汹汹地道:“你说谁是傻小子?”

  阿雄想是在她积威之下已久,果然不敢再说,匆匆离去,小萍转身嫣然一笑道:“董哥哥,阿雄表哥平常很听话,怎么近来变成这样子,你瞧他刚才好凶,简直要吃了我似的。”

  其心道:“小萍,刚才我瞧倒是你比阿雄凶过十倍不止。”

  小萍得意道:“对他不凶还成么?不然天也会被他给揭翻了,董哥哥,明天我不送他花圈,准教他这样大胆。”

  其心道:“大伙儿见我和你在一起,都是气愤怨恨,小萍,我……我想还是……还是……”他本想说“还是不要常在一起。”

  小萍已接口打断地的话头道:“董哥哥,我才不理他们,他们不和我们玩,最好不过,我们天天在一起,上山采果子,到洞里去喂小白兔,哼,谁希罕他们了。”

  其心道:“你为我得罪这许多好朋友,我真过意不去。”

  小萍正色道:“董哥哥,谁是他们的好朋友广,告诉你,我只有一个好朋友……”

  其心只觉胸中热哄哄的,似乎鲜血都要流出来似的,他几乎要去抱住小萍,但他毕竟害怕害羞,只凝神听着。

  小萍又道:“董哥哥,明此我看你学游泳去,你一定要来啊!”

  其心点点头,小萍又道:“明天早上老师要缴上次教我问对的对子了,你作了吗?”

  其心摇摇头,小萍道:“董哥哥,我晚上帮你作啦,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总、得U己好好作。”

  其心愁眉苦脸道:“对对子真是无聊,一点意思也没有。”

  小萍道:“董哥呀,你又不爱念书,又不爱玩,你倒底爱些什么啊!”

  其心沉吟不语,小萍以为自己话说重了,便道:“我也觉得对对子太没意思,可是读书人一定得会啊,爹爹说书读好了,才可以做大官。”

  其心道:“我不要做大官。”

  小萍道:“好好,不做大官也没关系,明早上学前你先到我家,我把对好的句子给你。”

  其心点点头,两人携手回去,到了小桥旁,这才分手,各自回家。

  其心一进屋,看见爹爹在后室打坐,他揭开锅子,里面是一大锅蔬菜,其心嗅了嗅,自觉倒胃,心想爹爹什么都行,就只有这烹调技术实在太差,偏他又喜欢自己动手,每次不等自己回家,便抢着生火烧饭煮菜,好好的一大盘新折的青菜,竟被他煮成一团糊一般。

  其心看看篮里没有肉。他知爹爹这一静坐就是半个时辰,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吃这色香味俱差的东西,他灵机一动,飞快跑到河边,脱下外衣,赤着膊一跃入水,像箭一样潜入水中,不一会一手捉住一条尺余大鱼,他把鱼放在地上,用柳枝串起,穿上衣服,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走向归途。天上第一颗小星在西方出现,新月如钩,其心踏着月光一步步走回家去,心中畅快无比。

  这时候,如果那可爱的小萍在旁,她不知会有多高兴,她所敬爱的董哥哥,绝不是没用的人,绝不是,可是她在哪里呢?从这条路笔直走个几十步,那里有一座大园,至少在这乡下算是最体面的房子,小萍正在和亲爱的父母及小弟弟一块儿吃晚饭,她心中还在想明天怎样逼董哥哥学游水哩!

  其心望望那条路,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触,像他这样小小年龄,自然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他走进厨房,用小刀剖开鱼肚,涂上油盐,就在柴火上烤了起来,他虽是个小男孩,可是亭任技术却高,他卖弄手段,只烤得那鱼甜香四溢,他正聚精会神地烤着,忽然背后一个凄清温和的声音道:“心儿,真好本事,谁家小闺女有你这高手段。”

  其心回头叫道:“爹爹,你打坐好了么,咱们趁热赶快吃。”

  其心爹爹是个中年儒生,面容清矍,秀气,脸上却是惨白无比,他伸手接过烤好的鱼,便和其心对面大嚼起来。其心道:“爹爹,有个姓李的小朋友,他叔叔来了,听说那人能够力敌双虎,是个盖世霸王哩!”

  中年儒生淡淡笑道:“其心你说的是真的么,那也算不了什么,那人今日下午我见过,唉!像他这般年龄时,唉……不说也罢。”

  其心追问道:“什么不说也罢?”

  中年儒生沉声道:“像姓李的这种人,就是十个、八个只算得三流人物。”

  他吃了一口自己烧的菜,自己也觉难以下咽,满脸愧色,干笑道:“这菜不新鲜了,咱们别吃。”

  其心微笑道:“是啊!是啊!这样说来,爹爹可算几流人物?”

  中年儒生呵呵笑道:“爹爹么,爹爹这几根老骨头,还不知能活到哪一天?”

  其心想道:“爹爹,您别这样说,心儿虽则不知高深,但我知道你是一个超人,绝不是平凡的人……”

  中年儒生眼睛一亮,随即释然笑道:“心儿,你别胡思乱想,明天上学可不是又要交课业了?赶快去作啊!来,爹爹洗碗去。”

  其心脸一红,结结巴巴道:“我,我已作好了!”

  中年儒生道:“那老冬烘虽则古板,学问上倒有些见地,偏偏时运不济,每考必败,看他满头白发,听说今年还要赶考哩!”

  其心忍俊不住笑道:“爹爹,他读了一辈子书,从早到晚统是四书五经,夫子长夫子短,难道这几十年努力只为了考考官么?”

  中年儒生暗忖:“这孩子倒是开朗,不为世俗之见所束,唉,和他伯伯的性儿是一模一样,唉……”

  他自哀自怨,甚是漠落的样子。其心见爹爹神色突变,不由吃了一惊,忙问道:“爹爹你不舒服吗?”

  中年儒生错开话头道:“心儿,别骗爹爹啦,明儿交不出作业,又要挨那老顽固的板子了,可不准叫苦。”

  其心道:“那老顽固打我板子,简直像是替我搔痒啦!”

  中年儒生道:“骨头硬么,如果震得断了板子,那老顽固可要剥你的皮啦!”

  他父子两人这一说一答,实在大勃常理。要知中国自古以来,尊师犹若敬父,只听说父亲叫儿子厉行师训,珍重师恩,倒未曾听过父亲在儿子面前讥嘲老师的,这中年儒生,也是斯文一脉,不知怎的恶劣若斯?

  其心道:“爹爹,我明日自有办法,不会挨上板子,对了,那姓李的叔叔还说什么天下英雄都出自峨嵋,而他的祖师爷爷,什么峨嵋三老,是天下最厉害的人物。”

  中年德生淡淡道:“峨嵋三老……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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