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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那老人道:“若说我爹是河南人,我娘也是河南人,我自己也生在河南,那我当然是河南的人,可是河南人是天下最卑鄙的人,我老人家耻于做个河南人,是以我又不是河南人啦。”

  其心听得口呆目膛,他想不到世上有这种道理,不禁呆住了。

  那老人却继续遭:“小孩子,你是河南人吧?”

  其心点了点头,老人想了一想道:“我——我不是骂你。”

  其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忽然楼下传来阵阵喧哗之声,那喧闹之声愈来愈响,简直吵得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楚,其心皱眉问酒保道:“什么事情那么吵?”

  酒保俯耳低声道:“彭大爷的赌局开始了。”

  其心道:“彭大爷?谁是彭大爷?”

  酒保道:“彭大爷是咱们这里的大富翁,他老人家每天这时候在楼下设赌局,赌得可真大哩。”。其心呵了一声,那老人却是呼地一有站了起来,拉住酒保由衣袖道:“什么?赌钱吗?”

  那酒保道:“不错。”

  那老人脸上忽然流露出奇怪的表情来,他伸手在身上摸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摸不出来,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唉!一文钱也没有,真赌不成了。”“其心暗暗好笑,那老人道:“咱们走吧!”

  其心付了账,他们走到楼下,那老人又不肯走了,央求道:“咱们看一看再走吧!”

  其心皱了皱眉,只好停下身来,只见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正在掷骰子,那些人当中有大腹便便的商贾,也有衣服华丽的富家公子,桌上全是雪白花花的银子,看来他们全是现钱赌博。

  那神经兮兮的老地瞧了半天,显得蠢蠢欲动的样子,其心暗道:“这个老人分明身怀上乘武功,不知为什么要装得如此疯疯癫癫的,难道他真是个嗜赌的家伙?”

  只见那老人瞧了一会,似乎忍之又忍实在忍不住了的样子,他转脸道:“喂!小孩子,你身上还有没有钱?借一点给我老人家可好?”

  其心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那老人道:“惜我二十两银子,我付你五分利息。”

  其心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道:“这老家伙难道是个疯子?”

  那老人见他不答,急得凑近来低声道:“我瞧那谁庄的一脸霉气,赶快借我点钱乘机狠压一把,六分利息怎样?”

  其心无奈,只得掏出二十两银子来,那老人拿了银子,马上就乐不可支地跑上前去,正好那做庄的要掷骰子,老人把银子往桌上一放,叫道:“慢来,我压。”

  众人见他一身又脏又破,都皱着眉,那庄家倒像是四海的朋友,问道:“压多少?”

  那老人见桌上压的至少都是百两以上,他不禁十分羞愧地道:“二十两,天门。”

  立时爆出一声哄笑,老人却是不动声色,牌一摊开,老人赢了,他一言不发,把四十两往天门再一压。

  牌开出来,他又赢了,他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又把八十两推在尾门上。

  牌一摊开,他又吃了,其心见他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由二十两变成了一百六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便扯了他一下,示意地该收手了。

  那老人好似没有感觉似的,伸手一推,把一百六十两银子全下在天门上。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看不出这个破破烂烂的穷臭老儿赌起来倒还真狠。牌一翻两瞪眼,老人又赢了,他毫不客气地把三百二十两全压下去,只是半盏茶的时间,那老人一声不响连过了九关,每一次都是全压下去,转眼之间,那个霉庄已输给他五干两银子,众人虽然全都是老赌客了,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倾家荡产不要命的赌法,可是气人的是这臭老地硬是每一牌都赢了,大家都只有瞪眼的份了。

  其心道:“喂,老先生,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那老人慢吞吞地把银子包好,一把背在背上笑嘻嘻地跟着其心走了。

  走到街心,其心怀疑地道:“老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老人双眼一翻道:“这全凭运气呀!一点假也没有的。”

  其心道:“现在哪里去?”

  那老人疯疯癫癫地道:“把这些银子用光罢。”

  其心奇道:“你一夜怎么也用不完这许多银子呀……”

  那老人嘻嘻道:“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他一摇一摆,转了一个弯,眼前一黑,似是走了一条窄狭的陋巷。

  那巷中黑得紧,灯光也没有,其心暗道:“莫不要这老人安了什么坏心——”

  这时只听得左边传来一阵悲切的哭泣,一个妇人的声音道:“儿呀!都是咱们命苦,本来已经是饱一餐饿一餐的,咱们两天没吃饭啦!这叫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办?……呜……”

  一个娇幼的嗓子道:“妈……不要哭呀……”

  其心听得心中一酸,想到那忍饥挨饿的滋味,不由他轻叹一声,正要开口,只见那老人一声不响,伸手抓起百十两银子往左边那屋里一抛,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屋里传来惊呼声道:“是谁?什么声音?”

  那老人放开腿步就走,他一面走,一面抓着银子向两面陋屋里抛,片刻之间,眼前一亮,他们已走出那条脏巷子了。

  那老人抖了抖衣袋,嘻嘻笑道:“又是一文不名了,唉!明天的三餐又成问题啦!”

  其心注视着那老人,不由想起齐天心的一掷万金,比起这疯老人何止百倍,可是,他雪白的浓眉下,目子中射出一种高贵的光芒,就和齐心一样乐于助人,他上前一揖道:“老前辈风尘异侠,仁心侠胆,请受晚辈一礼。”

  那老人却是猛一抓头,叫道:“不好,不好,我一时抛得快活,连小孩子你那二十两老本也丢掉啦!这……这……”

  其心笑道:“老前辈还要说笑话……”

  那老人却是脸色一沉,大不高兴地道:“什么说笑话?谁和你说笑——”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想,似是想起一件事来,皱着眉头道:“喂!小孩子,你不是长住在洛阳的吧——”

  其心点了点头,那老人道:“你是从南方来的?”

  其心道:“不,晚辈是从口外来的。”

  那老人脸上神色大喜,忆道:“那么我问你,你可曾看见一个人,他跳起来的时候,先向左边一翻转,再向右边一扭……”

  其心猛然一怔,他脑中立刻现出那怪鸟客的影子,他世故地问道:“怎么?你是要找这么个人吗?他是你的朋友?”

  那老人不答他的话.却是喜得一把抓住他叫道:“你看见过他?”

  其心点了点头道:“我见过。”

  老人道:“那在哪里?”

  其已道:“我是在张家口见过他,他跑离张家口后我就不曾见过了。”

  那老人失望地摇摇头道:“啊!你只是在张家口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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