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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


  其心缓缓道:“神农氏皇帝乃是大慈大悲的人,他此念一生,立刻遍行全国名山大川,找寻治病药草,那天下草木药石之多,真是难以计算,神农皇帝为救众人,终于以无上大勇,遍尝百草,试其温寒甘辛,乃悟各药相克相佐之道,传下药医之术。”

  唐瞎子听其心侃侃道来,他虽精研毒物,可是都是从一本毒经上得到,此时听其心说得有趣,不禁问道:“神农皇帝也太.胆大一点,他遍尝百草,又为毒解之术,难道不怕中毒?”

  其心道:“神农帝何等大勇,他多次误服毒草,总算生具异禀,能够保得性命,可是终因体内毒素太多,脸上却是青森森的,狞恶难看,唐大哥,你适才以身试毒,那是为了什么?”

  唐瞎子想了想道:“那还为了什么啊,还不是打败那毒婆娘。”

  其心摇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是发了悲天悯人之念,这才以身试毒,要想救中原武林中人。”

  这正是唐瞎子心中之意,他约斗五毒病姑,虽是气她不过,但终因怕她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是以挺身而出,只是适才一阵争斗,倒忘了本意,此时其心一提起,唐瞎子大起知己之感。

  其已道:“从前神农皇帝遍尝百草,这就弄成一张青脸,唐大哥以身试毒,真可和神农帝先后媲美。”

  神农皇帝乃是中国三皇五帝,其心敬佩唐瞎子为人,竟将两人并提而论,唐瞎子听得一怔,忽道:“小兄弟,我脸色也发青了?”

  其心点点头道:“佛家说‘我不久地狱,谁入地狱?’唐大哥,天下之大勇者岂有超过四川唐君律的?”

  唐瞎子反复思想,心中只是喃喃忖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时之间,忽觉灵台之间一片清净,他昔日仗义行侠,舍生拚死,只是心存一个义字,并未想到为什么该如此做,此时豁然贯通,心中激愤之情不禁大消。

  其心见他神色转了数次,他上前解了穴道,唐瞎子恭然道:‘’多谢小兄弟指点,老哥哥这就找个地方隐居,如果不能解天下万毒,今生再不出来。”

  其心听他说得如此坚决,虽喜地重拯生机,可是日后会面之机却极渺茫,其心呆呆望着他道:“唐大哥,日后小弟事罢,自当前来寻找大哥!”

  唐君律哈哈大笑道:“兄弟前途似锦,领袖群伦可指出而得,那时我唐瞎子虽不能目睹,这光景也可想得到。”

  他真情流露,其心听得一震,心中忖道:“他双目已瞎,只道是我爹爹所害,如果他知道我是地煞童无公的儿子.他难道会如此?”

  唐君棵一拉其心手,只觉豪气千丈,他纵声说道:“小兄弟,你怎么不高兴?咱们相识以来会少别多,岂能像娘儿一般依依不舍?”

  其心长笑应遵:“大哥说得是!小弟该罚。”

  两人抚掌大笑,其心想到这两日夜间,故人凋零,目下唐瞎子又将走了,忽然一种无法压抑的离情袭了上来,以他深沉,竟是忍耐不住,笑声中唐瞎子只觉手背一凉,他的感觉大是敏于常人,心中忖道:“小兄弟怎么哭了,他平日英风飒飒,此刻难道是以为我无救了,是以流泪。”

  唐瞎子大声道:“放心小兄弟,唐瞎子命又臭又长,总要看到小兄弟名扬四海这才能见阎王去!”

  其心勉强笑道:“唐大哥,小弟等着你便是!”

  唐君律连声叫好,他此时心情大好,心中只是忖道:“我如能破解万毒,这功德不也大得紧吗?武功失去了我更能精钻此学,又打什么紧。”

  他扶起竹杖,向其心挥挥手径自走了;其心看着他那巍巍身躯,虽是步履蹒跚,可是仿佛之间背后放出一团光辉,其心心中忖道:“人言佛光普照,成佛之尊顶上有光,唐大哥,其心其行,也真可立地成佛了。”

  那竹枝笃笃之声愈来愈远,其心不再逗留,他为了挽救武林浩劫,自己身受穷人百般轻蔑不用说,好友又一个个为他受累,如果不能臻得全功,那是百死莫赎的了。

  他飞快穿过林子,翻山越岭只寻捷径,走了数日兰州已是遥遥在望,他又背了一遍强记下的机要,这才昂首挺胸进城。

  这日正是新年初一,他东奔西走,这数年之间,哪里还记得过年过节,这时只见大街小巷桃符遍贴,满地都是爆竹纸屑,行人熙攘,好一番新正气象。

  其心漫步走去,忽见一个孩儿,穿着大红新棉袄,头上也载了一顶鲜艳皮帽,整个身体只有一双小手和冻红的小脸露在外面,那孩子顶多只有四五岁模样,生得极是清秀可爱,正随着大人打拱作揖,一双小手捧得紧紧,却是脸上笑眯眯的好不可爱。

  其心见这孩儿生得可爱,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孩儿胸前小兜中满满装着全是红包,大人们还是不停地送,可见这小儿真是人见人爱了。

  那小孩儿忽然转过头来,他当其心盯着看他,心中却是一点也不害怕,黑漆漆的两只大眼溜了一溜,指着其心对他母亲道:“这位大哥好好看啊!比华哥哥还好看得多。”

  孩儿的母亲溜了其心一眼,笑叱道:“麟儿莫乱叫,是大叔不是大哥。”

  其心见他母子俩又笑又说,真是令人羡慕,那孩儿似乎对其心特别有好感,不住向其心招着小手,口中不停地道:“大叔!大叔,到我家吃饭去啊!”

  其心见他天真无邪,心中暗笑忖道:“你这娃儿倒是四海,年纪虽小,大有豪土之风。”

  其心向小儿挥挥手,那小孩儿的父亲也向其心看了一眼,只见其心相貌斯文,气质清华,他也是个大有阅历之人,虽见其心穿得陈旧,可是丝毫掩不住高雅风姿,心中不禁暗暗喝彩,忖道:“西北地方,哪里走来如此人物?”

  当下拱手一揖道:“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小儿对兄台倾慕已极,就是在下也是如沐春风,喜不自胜。”

  其心见他出言不俗,连忙还礼道:“晚辈姓董,令郎王雪可爱,真是人间宠儿,兄长有子如此,真教人好生羡慕。”

  那人年方三旬,白面微髯,他向其心微微一笑道:“小儿已代主人留客,兄台如肯赏光,小弟舍间就在前面不远。”

  那小儿见父亲和这俊少年只是寒暄,他却是一句话也不懂,心中甚是烦心,忽然发现一桩奇事,嘟嘴道:“爹爹,这位大叔过年怎么不穿新衣服?”

  那中年汉子连忙喝叱,向其心作揖道:“小犬年幼,兄台大量,万祈莫怪。”

  其心微微一笑道:“令郎天真烂漫,小弟喜之不胜,何怪之有。”

  他心中却甚感凄凉,他自幼失母,和齐天心命运却是一般。孩儿一年到头就只盼望过年,有吃有穿,其心却从未享受过,他愈瞧那孩子儿愈是可爱,自己风尘仆仆,难怪这幼儿要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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