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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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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荒坟旧事 大宋的一代名将岳飞冤死风波亭已经足足八个年头了。 临安城的西街小巷,这是临安城中最热闹的地区,也是较低级的地区。只见巷头巷尾全挤满了各色各样的小贩,有的推着小板车,有的挑着担儿,有的摆着地摊。 日近中午,太阳晒得正凶猛,那巷角一棵亭亭如盖的大槐树下走来一个挑担的中年汉子,那汉子把竹扁担往地上一落,掏出一条乌黑的汗巾拼命地揩着滴滴黑汗。 他略为休息了一下,就是树阴下唱喊起来:“蜀锦——蜀锦——道地的川货啊,穿在身上又爽又凉啊——” 立刻就有一批闲汉妇人围了上来,这汉子在竹箩中拿出一匹缕花蜀锦,迎风抖着,口中大声道:“正宗的川货啊,昨天才到的,花色最新,谁要买啊——” 有一个老婆婆花了几个银子买下了,那汉子又拿出一幅绣屏,几条古玩来,一边唱着,一边胡言乱语,说这花瓶又是隋炀帝遗物罗,那个瓷盂又是唐明皇的御物罗,那些闲汉也七嘴八舌起跟着凑趣。 过了一渐会,围着的人渐散了,那汉子把货品一件件又收回箩筐,这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翁和他闲聊上了。 那老翁道:“何总管——” 那汉子摇手道:“方家二爷,您千分别再这么称呼我啦,我何立被赶出秦府已经五年啦,那还是什么总管不总管的。” 老翁道:“近来生意可好?” 何立唉了一口气道:“别说什么生意啦,反正这口苦饭吃也吃不饱,饿也饿不死,想当年我何立在丞相府里当差,东街西巷那个不买我何立几分贴?唉——” 老翁道:“我说何总管你也太刻苦自己啦,就凭你在秦公馆里当了那么多年差,说怎么也该有点积蓄啊,何必风吹雨打地契这种苦?” 何立道:“唉,这个您就不知道啦,当年我何立得意的时候,只怪我生性仗义疏财,左手来右手去啦,那有一个子儿有余?”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俊美无比的佳公子走了近来,这公子长得好不俊美,端的是貌似潘安,神如子都,身上也穿得极是华丽富贵,那老翁悄悄道:“老朽在临安也住了几十年了,怎么从未就没有看过这公子,不知是那家的少爷?” 正说话,那少年踱了过来,他目光在何立的竹箩筐中一扫,忽然目光落在一块玉牌上面,他的脸上露出又悸又喜的神色—— 何立瞧他瞪着那块玉牌,便拿起来道:“公子爷,可要买什么古玩奇珍?小人这里全是正宗隋唐宫中的遗物,价钱保险公道……” 那公了就伸手接过那玉牌,对着阳光仔细瞧了一会,只见那王牌通体透亮,正当中刻着一个大“佛”字。 那公子紧握住玉牌,迥目四顾了一番才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 何立陪笑道:“这个吗,本是唐明皇年间留下的古董,若是公子要的话,就算十两银子吧。” 那美公子瞪了何立一眼,忽然低声道:“我出你一百两银子,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何立吃了一惊,但他究竟在秦太师公馆里当过总管,大小场面也经过一些,只啊了一两声,便连忙挑起担儿跟着那美公子走。 那美公子转了两三个弯儿,到了一条静僻的胡同,这才道:“这块玉牌你是什么地方得来的?” 何立吃了一惊,迟迟不言,那公子从怀中掏出个绣囊,取出一本钱庄的银票,撕下一张来,上面写着:“凭票即付来人纹银一百两。” 何立鼠眼一瞟,巳看清楚那银票是临安“万字钱庄”的票子,万字钱庄在临安是最大最靠得住的钱庄。 何立当下吞了两口唾沫,这才道:“公子爷,小人何立原在秦太师府里做总管,只因得罪了三姨太,这才被赶出来的,也不瞒公子说,这玉牌也不是什么唐明皇什么的,那是小人在秦府里拾来的——” 那公子脸上露出一丝惊色,但随即向道:“怎么拾到的?” 何立望了那张百两银票一眼悄悄道:“那一年,秦太师宴请他的哥哥和一个来自西域的大和尚,结果——”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结果第二天那两人都死在府中的秘室中,是我何立偷偷把尸体运出去埋却的,而这玉牌儿就在那尸体身旁拾来的——” 那俊公子睑上现出无可形容的表情,过了一会,他把那玉牌儿往怀中一塞,把银票交给何立,快步走开了。 何立眯着一双鼠眼,恋恋不舍地捧着银票看了又看,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张银票指叠整齐,放在贴衣袋中藏好。 他左右望望无人,天空日巳正中,正是炎炎有如火烧,他掏出那条比抹布还脏的汗巾抹了抹脸,然后挑起竹担儿。 转出那条僻巷,他三步作两步地快走回家,上午还要更热哩,有这一百两银子,今天还要再做什么生意? 黑沉沉一片,看不清楚是小树还是野草,风吹起,月亮从云堆中露出,惨淡的照在那狭窄多草的路面上。 “沙沙!”“沙沙”有人从路的一头向这边走来,昏暗的月光,映着长长的影子,渐渐地近了。 那人身形高大,鬓发苍然,他看了四面都是漫草野坟。不由眉头一皱,加快脚步前去,口中喃喃道:“这墓园好大,如果今夜找不到宿地。就得与这群孤魂野鬼同眠了,老萧呀老萧!你一生出生入死,也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这身宿众坟,与野鬼为伍倒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他苦笑了一下,举目仰望前方,黑黑地似乎并无边际,他心一横暗忖:“就是走到大亮,终不能在这鬼气森森之地宿下。” 老者一提气,又一步步前走,起足虽然甚是缓慢,可是一跨就是数丈,这正是上乘轻功“云梯步”,如果此时有行家在旁,定会为他这身功力大大乍舌不止了。 忽然,他脚下一绊,身形自然退了半步,右手似乎慢不经意地在胸前划了半个圈子这招可敌可攻,劲道含而不发,端的是一付高手身法。他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块木牌,他只顾赶路,是以并未注意到。 那老者不由好笑,他仔细看看木牌,只见上而刻着: 绿林十三奇之冢。 散手神拳范立亭。” 他一呆随即恍然大悟,那木牌上字迹,一勾一划力透木背,仿佛如利刃所刻,那老者睨着木牌,想起自己这个生平的劲敌,数十年来恩怨怨怨都涌上心头,他放声大笑,震动得四周野草晃晃而动,良久,他低声道:“范立亭,散手神拳好指力,这十三个贼胚都吃你宰了,老范这手你干得真帅啊,我萧一笑一生从不服人,对你老范……老范倒是有点佩服。” 他边走低说,心中伤怀不已,这是发自他心底的话,完全是英雄相惜的情感,要知当年萧一笑狂各震天下,后来在鬼牙谷与散手神拳范立亭过手,千招之内失手败了一招,于是一气之下隐居三十余年苦练武功,后来重出江湖,最大的目的便是找范立事再战,不意范立亭被青蝠剑客所伤,再以重伤之躯力毙绿林十三奇,终于力竭死在终南山铁马岳多谦隐芦之前。 萧一笑为此事大为遗憾,不意今夜路过“谢家墓园”,竟是当年范立亭力毙十三奇之处,他想起范立亭一生豪气干云,但知为人之事勇往直前,不由吐出胸中久已蕴藏的话,其买范立亭死了已八九年,尸骨早寒,如果地下有知,得知这个强敌,竟然为自己之死而惜,也该含笑瞑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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