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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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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奇道:“喂,你不去么?我家便是在庄院里呀!” 她不知不觉间已将钱冰看做自己人,再无矜持,钱冰虽想到男女有别,深夜里同行不便,可是他心中坦然,人又洒脱,当下笑道:“那正好,我送姑娘回去,我也好在庄上求宿一晚。” 那少女高高兴兴站起,两人才走了几步,忽然一阵萧声袅袅从林端飘起,声音呜呜然又是幽怨又是凄怅,两人驻足听了半晌,那少女轻轻叹了口气,钱冰正想发问,萧声突止,一个清越的声音念道:“菁菁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子故,沉吟至今。” 那少女脸色突然一红,回首看了钱冰一眼,月光下只见他牵着一匹马,俊秀朗朗,心中一惊,只觉六神无主,仿佛天大的祸事即将临头,心中只是反来覆去地想道:“天啦!难道我苦命如此,一次不够,上天还要再给我一次痛苦?” 她一定神,口中似梦呓般地说道:“我先回去,你……公子……你……此去向前走几里,便到庄院了。” 她边说边走,身形快疾非常,生像是在逃避什么大祸一般,她路径熟悉,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钱冰呆在当场,直到那少女身形消失,这才缓缓骑上瘦马前去,心中想道:“这女子瞧来弱不经风,想不到却是一身工夫,轻功尤其高强,看来那庄院可能大有能人。—— 马行数里,林子走尽,只见前面火光闪烁,两支巨大火把高高悬在空中,现出一座庄院来。 钱冰沉吟一会,拍马上前,轻叩了两下门,大门一开,走出一个庄汉,钱冰道了来意,那壮汉很客气地引他入内,走了一刻引进一幢平屋。 那壮汉打开一间房问道:“客官早歇息,山野之人招待简慢,尚请多多包涵。” 钱冰道了谢,那壮汉转身去了,他暗暗称奇,心想这人生得粗鲁,言语却是斯文一脉,真是不可以貌取人,他行了一天,身体着实疲乏,也不暇看房内设置,倒下身便睡,正在朦胧之间,忽闻“嘭”“嘭”叩门之声,他无奈下床,打开门一瞧,只见一个青衣丫环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盘中放着两个碗,热腾腾冒着烟。 那青衣丫环和他照了一个面,脸色一惊,手中托着的盘子几乎倒翻,钱冰睡眼朦胧,倒没有注意,那丫鬟嗫嗫地道:“公子请用点心!” 钱冰晚餐未吃,这时被她一提起,大感饥饿,心想这庄主人好客,自己半夜三更投宿已是打扰,还要劳人侍候,当下心中颇过意不去,可是肚子实在太饿,接过盘来,只见一个碗是莲子红枣,另一碗却是两个嫩嫩的荷包蛋。 钱冰见那丫环站在一旁等待,加上饥肠作祟,便飞快将两碗点心吃完,向那丫环笑着道了谢,那丫环原见他吃得凶猛,忍俊不止,可是后来只见他举止潇洒,便如在自己家中一般自然,不由对此人生出亲切感。 次晨一早,钱冰便要告辞而去,他走出房门,只见一大伙壮汉负着巨斧,成群结队往庄院后走去,钱冰想穿过人群去寻庄中管事人,忽然背后被人重重拍了一记,一口浓重山东口音道:“老弟,你也是作短工去?瞧你白净净地倒像公子哥,伐木可不是好玩的。” 钱冰一回头,只见一个卅多岁黑髯汉子,冲着他关切的说着,钱冰心中一动,那黑汉又道:“老弟你定是盘川缺少了吧!来来来,俺哥俩一块去作工,粗活都归俺老哥,你只要搬搬木材,扎好成捆,咱哥俩工资对分如何?” 钱冰心念又是一动忖道:“我目下当真缺少川盘,作个短工赚几文工资也不错,只是昨天还是别人客人,今天倒变成工人了,哈哈!” 他这人最是无所谓,凡事心安理得,从未把这等粗工当做下贱,当下兴高彩烈地道:“多谢老哥好意,小弟这就一起去!”那黑髯汉子大乐,又拍了钱冰一下又道:“这才是好兄弟,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说干便干,有道是‘英雄不问出身低’,张三爷是卖布贩子,秦老爷流落街头卖马,后来还不都成了大英雄大豪杰?” 钱冰点了点头,心想这人历史倒还熟娴,他拥在众人之中,那黑大汉对他极好,拦在他身前,仿佛怕别人挤伤他似的,钱冰心中暗暗好笑,但对那大汉甚是感激。 众人到了工地,原来就是昨夜和少女邂逅的林子,那黑大汉取下巨斧,挥动砍伐,口中道:“这庄主就靠这片巨木成富,老弟你别小瞧这树林,都是百年难成一材的香楠木哩!” 钱冰吃了一惊,心想从前听人说如能求得一盖楠棺,便不枉人生一场,这片林子连绵何止数十里,又都是参天巨木,所值之钜,真是骇人听闻。 那黑汉子又道:“这楠木值钱,可是这里地处山区,运出去实在困难,所以每年砍伐有限,就这样庄主仍是富可敌国。”钱冰道:“听老哥口声音不像此地人士?”那黑汉叹口气道:“俺本山东人,五年前一次大水,家破人亡,流落此地,唉,要不然俺那小弟也有老弟这般大了。” 钱冰连忙安慰,那大汉赤膊上身,筋肉交结突起,他挥动巨斧真像开山巨神一般,好不神气,钱冰将木柴一堆堆捆好。 众人工作到了中午,纷纷休息进食,那黑大汉从包中取出几个又大又硬锅巴,喝着水和钱冰分食了,忽然从后面走来一个二十五六青年,脸色白皙清秀,向那黑大汉一笑道:“黑大哥,今儿又是你伐得最多。”那黑汉哈哈大笑道:“梁兄弟,你别往俺脸上贴金了,俺们这儿两百多个伐木工,俺可没见过比你老弟更能的。” 那白面青年笑笑,又向钱冰望了一眼,黑汉子连忙引见道:“这位是梁二哥,这位是新来的老弟。” 那姓梁的淡淡一笑,便走开了,黑汉子伸着大拇指赞道:“老弟,这位梁二哥是咱们这里最血性汉子,你别瞧他生得秀气,作起工来却是一把好手,他每天伐木数量都一般多,多的时间总替别人多作,他虽从未超过我,但我心中有数,这里唯一工作能胜过你老哥工作的人,便是他。” 钱冰不由又向那青年背后望了望,下午仍和黑大汉一起工作,到了傍晚收工,那庄中管事的人前来验收,钱冰竟分得十两银子工资,那黑大汉将自己分得的一半也给了钱冰,钱冰力推不得,只得受了,那黑大汉高兴得咧口而乐。 吃过晚饭,那黑大汉忽对钱冰道:“老弟,如你没有急事,明天喝了咱们老庄主的六十整寿寿酒再走。” 钱冰想想便答应了,他此番再不好意思到庄中客房去睡,便和众人挤在工棚中,虽说是工棚,可是巨木为梁,不漆不色,高大宽敞,显得十分意势,那楠木放香,棚中极是舒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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