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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申旭转目瞧去,只见那边一条宽阔的胡同内,第一道门口外面的树上,系着一匹高头骏马,鞍后有个青布包袱。

  当下点点头,道:“这就是了……”说时,陪着石轩中向那条胡同走去。

  又接着道:“请钟爷见到底主时,告诉她说敝东主恰巧有点儿事,一时不能离开京城,所以无法把她要的药亲自送去。”

  说话间已到了胡同口,石轩中一生行事磊落光明,不但未曾做过这等欺诈偷骗之事,连扯谎打诳也不曾做过。可是此刻正是迫上梁山,无法罢休。只好装出那匹坐骑当真是他所有的样子,走到那匹骏马旁边,伸手轻轻拍在马颈之上。

  那申旭倒也没有疑心,寻思了一阵,又道:“钟爷也许有所不知,淹主她要的药物,珍贵非常,敝东主实在不放心托人带去。”

  石轩中剑眉一皱,道:“贵东主要我向底主说的,就是这话么?”

  申旭道:“不,敝东主因无暇离京,所以只好劳你驾,把药带去。”

  但说到这里,他的手仍然放在怀中,没有掏出药来。石轩中心里急得要死,只因从常识判断,这匹马既不卸鞍,还有个包袱,不用说也可知道主人立刻就会出来。但这申旭嘴巴说要把药托自己带去,却又罗罗哼咳的,老是不把药取出来,如何不为之急煞。

  好不容易等到申旭的手从怀中伸出来,但见他掌中有个白色磁瓶,约模拳头那样大。

  他把白瓷瓶交给石轩中,道:“这里面就是庙主所要的药了。”

  石轩中接住那个白瓷瓶之后,吊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方始塌实地放下。暗下吁一口气,道:“除了这个瓷瓶之外,没有书信了么?”

  申旭听了他的话,想了一想,突然伸手道:“把瓶子给我。”

  石轩中暗暗一怔,觉得为难之极。须知在此情况之下,若然换了别人,可就一点儿也不困难,因为别的人大可严词拒绝,或者撒腿一跑了事。反正到了嘴的肉馒头,宁愿死也不肯吐出来。

  他心中的为难,表面上丝毫没有露出来。微微一笑,把瓷瓶还给申旭。

  申旭向那瓷瓶望了一阵,突然又探手人怀,道:“还有一样最贵重难得的药物,没有放进去。钟爷在路上千万小心,别教人知道,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他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瓶盖,放了进去。

  石轩中猜想他最后放进去的纸包,一定就是雪莲,大概清音大师的信中,故意向他讨取好几样药物,而申旭则有意亲自把最贵重的雪莲送去,所以开头时没有放在瓷瓶之内。

  不过他为何临时又放了进去?这倒是值得寻味的问题。

  申旭头也不抬,道:“敝东主说,此药的珍贵,一则在于功效神奇,可解天下千万种毒物。二则此药极为难得,除了万载冰封之地,再也不会生长。有这两种缘故,加上此药又是江湖人物十分需要渴求之物,如果传扬出去,只怕你没法把这个瓷瓶带到襄阳,就得被江湖强梁之辈劫了。”

  他忽然把瓷瓶塞在他手中,轻轻道:“快点儿收起来,那边有人。”

  石轩中可不敢露出懂得武功的痕迹,要不然他的动作,可以快得连申池在对面也瞧不清楚。因此他只好像常人一样,匆匆把瓶子塞在怀中。

  步声凛囊,两个人从胡同深处走了出来。石轩中回头一瞥,认出竟是那刚才在店内的两个大内侍卫。只见他们面上挂着阴险的笑容,其中之一道:“喂,你鬼鬼祟祟,收起什么东西?”

  那两名大内侍卫的出现,本就使得石轩中心头微凛,再加上他们这一问,更加觉得不妙。

  “申旭这刻好像害怕石轩中抖出药物的底细,满面堆上笑容,道:“两位大爷你好,这位钟先生要南返江陵,小的托他带几句话罢了。”

  另外的那个侍卫阴阴笑道:“这位是穿心神刀白城大人,他可不大好说话。”

  那穿心神刀白城大笑一声,道:“这一位铁翅神鹰莫柏大人更难说话,我劝你们别支支吾吾的。”

  石轩中对于近年大内高手的情况毫无所悉,不过从这两人的眼神和话声中,却可以看出他们内力深厚,决不是自捧自唱的欺人之辈。

  当下也陪笑道:“两位大人既然下问,小可不敢隐瞒,他交给我的不过是这个而已。”

  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手掌一推。申旭方自一惊,目光到处,只见石轩中掌心内竟是一锭银饼,约有五两之重,登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人当真有点儿急智。

  白莫两入瞧一瞧那块银饼,倒也相信了。银翅神鹰莫柏在鼻孔中咳了一声,道:“一块银饼也值得这样偷偷摸模的?你叫什么名字?”

  石轩中照着清音大师内所写的假名字答道:“小可姓钟名灵。”他口中提起这个名字,脑海中不觉浮起许多前尘往事。

  莫柏又问道:“你以前练过武术没有?”

  旁边的白城忽然道:“算了吧,我看跟他扯不出什么结果的,别要在这儿碰上他那可糟啦!”

  石轩中和申旭两人都巴不得他们快些走开,虽是听出那穿心神刀白城话中之意,好像在此地可能会碰上什么人似的,但这时也不暇理会。

  白城话声才住,突然门声一响,走出两人。

  石轩中和申旭一齐望去,只见那两人,其一是个彪躯魁伟的中年人,身穿宝蓝色缎面长袍,内里却是玄狐袍,举止稳重有力,方面阔目,眉宇间隐隐笼着一派严厉威煞之气,尽管这时他面含笑容,仍然使人感到如此。

  另一个却是须发尽皆银白的老头子,可是腰肢挺得笔直,面色红润,举止中没有丝毫龙钟老态。

  这老头子乃是亲自送那五旬左右的威严大汉出来,两人在阶上客气地互相揖别,竞闹了好一阵。

  石轩中一见有人出来,心中大大喊一声糟了,旁的不说,那中年大汉只要转身下来,解经骑马,申旭马上就拆穿了他的假局。

  转眼一瞥,只见那穿心神刀白城和铁翅鹰莫柏此时反而没有离开胡同,只退开寻丈之远,四只眼睛瞅住那门阶的两人。

  这时正是人急智生,石轩中灵机一动,低低道:“老哥你请回去吧,我也要走啦!”

  申旭多年隐身市井之中,自然不愿再被那两个大内侍卫缠上,以致万一被拆穿底细。心念一转,便点头匆匆走出胡同。这时门阶那中年大汉总算和那老头子揖别完,回转虎躯,眼角恰好瞧见申旭走出胡同背影,突然轻嗜一声。穿心神刀白城立刻走前两步,躬身道:“那是正阳门大街一家绸缎庄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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