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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唐建被他声色所慑,但觉违拗不过,走将过去,把地图取在手中。

  董元任突然阴森森冷笑一声,道:“姓唐的你老实告诉我,你在西藏干过什么行业?”

  唐建在不知不觉中打了个冷颤,手中地图掉回桌上,惶然道:“在下……在下没干过什么呀……”

  董元任道:“很好,那么你就是说,以前在西藏中不愁吃喝,后来回到中原,流落无依,才干卖卜看相生涯,可是这样?”

  唐建嗫嚅了片刻,忽然道:“你老是请在下来解答藏文,何故要问在下的过去?”

  七步追魂董元任缓缓道:“你不肯说也罢了,我只奇怪你为何身怀武功,同时自小又曾干过粗重的活儿……”

  唐建怔了一下,道:“你老怎看得出来?”

  董元任和颜悦色地笑道:“那还不容易?你双掌粗大,肩阔胸厚,证明你出身并非富有之家,并曾干过粗活,才锻炼出这等体形,其次你从房门走到桌前,一共七步,每一步尺寸相同.不差毫厘,这证明你炼过武功,我说得可对?”

  唐建服得几乎五体投地,道:“在下如有你老的眼光,生意必定好上几倍。”

  ”还有呢……”他和颜悦色地笑了一下,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唐建不经思索,道:“你老相貌威严,气度超人,必是朝中一品大员……”

  董元任仰天一笑道:“一品大员岂能及我,告诉你也不妨,我是数十年来南北十三省的黑道盟主董元任,外号是七步追魂。”

  唐建咽一口唾沫,浑身冒出冷汗,改口道:“小的不知你老人家乃是当今黑道上的皇帝头儿,冒犯之罪,尚乞容恕则个。小的自小在西藏长大,后来贩卖过牲口药材杂货,十多年前回到开封娶了妻子,便定居下来……”

  董元任越是笑得和气,越是非杀对方不可。当下道:“你干那一行都不相干,现在替我瞧瞧囹上的藏文写的是什么广

  唐建取图一看,道:“这些句子小的还看得懂,这里一共是八句,意思是说有条毒龙要飞上天空,但被锁链缚住,必须用一把宝剑,斩断东面两条铁链的第九环,这把宝剑,要钢母炼成才能斩得断铁链。”

  “没有别的意思了?”

  唐建看了半晌,才道:“没有了。”

  “但我听这语气,一共才说了七句,还有一句呢广他本来就不怒自威,此刻沉寒着脸孔,更加震慑人心。

  唐建吃吃道:“实……在没有……了……”

  七步追魂董元任的脸色缓和下来,打囊中取出两锭纯金元宝,给了唐建,挥手道:“你走吧,便决不能向外胡说。”

  唐建拜谢而去,董元任默忖道:“图上写的八句极长极多,怎会只有这一点意思。哼,等一会命巫曲亭取他性命便是……”

  他又想了一会,断定九大恶人相约到华山扰乱炼剑之事,其实是为了要夺剑释救毒龙尊者。

  这个密宗高手一但脱困,就可和三危老樵金莫邪抗衡,这倒是武林中一大事,非帮九大恶人办好不可。

  衡量一下,明知女儿董香梅日后决逃不出手心,还是先办此事,等毒龙尊者赢得三危老樵莫金邪之后,自己便先报复韦千里毁庄夺妻之恨。

  想起王若兰,这一代枭雄也禁不住面色大变,苍白得惊人,心中痛苦不堪。

  这些年来无微不至地深爱那个女人,可是她居然背叛了自己。从此以后,他只剩下孤身一在人海中打滚飘泊,女儿、徒弟和妻子都不可靠,都离他而去,为的是什么呢?

  他本来对世间一切皆有仇恨之心,现在他更是加深了这种心情。他激动地站起来,又坐下去。

  最后决定此番重踏江湖,必须狠狠地大于一番,重登天下黑道盟主宝座,叫世人都为之震惊。

  他命巫曲亭等进来,威严有力道:“巫曲亭,你到石峡庄去把娄氏兄弟找来,今晚在此见面。”

  巫曲亭恭谨地应一声是,偷看董元任一眼,只见他露出昔年豪壮凶狠之神色,倏然忍不住仰天长笑道:“董大哥,你命小弟把大哥昔年的左右先锋召来,敢是要重震昔年大业?”

  七步追魂董元任道:“你可乐意再跟我奔走江湖?”

  巫曲亭那张丑恶的面孔露出狰狞笑容,道:“小弟等了多年,才等到大哥雄心复振,小弟喜欢还来不及,岂有不愿随镫执鞭为大哥效力之理。这些年来江湖上后起之辈,气焰太张,小弟早看不惯,同时昔日跟随大哥东征西讨,傲视天下人物的往事,老是使小弟念念不忘。但大哥一直隐居不出来,使小弟时时怀疑我们都老了……嘿,嘿,娄氏兄弟当年号称杀人大王,但他们也隐居了这么多年,不知还有这份豪气不?”

  董元任放声大笑,道:“好兄弟,你这些话憋了多久?”

  “太长久了。”他说:“自从大哥隐退于榆树庄,虽说号令天下,尚为盟主,但严禁人们到榆树庄去,那意思是怕被弟兄们拉入江湖.教小弟好不泄气,啊,小弟这就去找娄家兄弟。”

  董元任敛掉笑容,极快地寻思片刻,总觉有件什么事,要吩咐巫山亭去做,但又老是想不起来,禁不住呼口气道:“我可是老了?”

  他若然想得起来,则必定会觉得十分巧合,一日之内,竟有两次碰上这种情形。明明有件什么事,但着意细想,却想不起来。

  第一次是得到图归来之后,原本他已动了杀机,准备命巫曲亭带人去杀死那老人许旺全家,但见到巫曲亭之后,怎样也想不起竟是此事。

  目下他要杀死那唐建,却也是无法记得起这回事来。巧合的是这两个要杀的人,均与那密宗高僧贝迦大师有关。

  巫曲亭却会错他的意思,只道董元任乃是忽然生出犹豫不决的心,因而认为这等狠不起心肠的情形,乃是老了。当下道:“董大哥你说什么?”’

  他挥手道:“去罢,从速如期归来,别忘了我们当日兄弟闯荡江湖时所立的规条。今日我既重人江湖,这等规条便恢复施行。”

  巫曲亭一阵悚然,起身道:“小弟自当谨记大哥之言,并转告娄家兄弟。”

  董元任道:“你走之前,把小查落脚之处告诉我,也许我亲自去看看。”

  巫曲亭道:“胡良宾尉迟斌两人在城东外十里远的小天门内,摆设盛筵,凡是关洛一带的同道中人,均有邀请作陪,预料总计有二三百人之众。时间由未申之交开始,各方同道一到小天门以内,不拘人数便开席畅饮,预料酉时左右,查基便可到达。”

  “哦,是流水席,这倒是绿林中的一大盛举呢……”巫曲亭行个礼,带着手下匆匆走了。

  董元任把地图放好,看看天色,已将近未申之交,正是胡良宾尉迟斌欢宴关洛同道,开始恭候查基的时间,于是也走出客店。

  他缓步走出东门之后,只见官道上烟尘处处,都是一些江湖家客挟刀跨马疾驰之后留下的尘土。他正在看时,又有几拨劲装疾服的汉子,策马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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