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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修罗扇秦宣真差点儿嗟讶出声,疑惑地摇摇头,离开了后窗,一径绕回房门这边。心中却不住寻思道:“这野丫头怎的会害羞起来?她怎会害羞起来?”

  抬头却见小婢站在外面,忽听房内秦五娇唤道:“杜鹃,外面有茶没有?”

  那个名杜鹃的小婢,嗷然应一声,向秦宣真行一礼,便转身去倒茶。老庄主又是一阵讶异,想道:“她可真服侍周到麻!”

  想着,手中习惯地刷一声打开折扇,目光扫过扇上的白鹤,忽地目射奇光,心中已下了决定。

  他走进房中,沈雁飞忙站起来,垂手恭立。他道:“沈雁飞,你既没处投靠,就留在老夫庄中,可愿意吗?”

  沈雁飞这时真个喜出望外,立刻跪下,秦宣真斜睨秦玉娇一眼,却见她露出欣慰之色。

  当下更加证实自己想法无讹。

  原来这位秦玉娇姑娘,乃是秦宣真唯一的骨肉,那秦宣真在四十岁时,这才娶妻,仅仅生下这个女儿。

  直到秦玉娇十四岁时,她的母亲便病故了,秦宣真是个练武之人,十年来都没有再娶。

  如今已是六十四五岁,对女色之事,更加淡却了,日夕唯以昔年败于终南孤鹤尚煌一事耿耿不安。

  到了最近,更为了这个宝贝女儿的眼空四海,因而找不到合意的对象而担忧。

  人一过了中年,往往会重视起一些前所忽视的琐事。

  诸如这种琐事,以往秦宣真毫不理会,但如今却变成极沉重的心情,现在,他可在暗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瞧瞧跪在地上的少年,道:“老夫决定要收你为徒,传以本门修罗扇无上武功,咄,你且慢欢喜,须知功夫越高,修练越难,你自问受得了这种冬寒夏热,迟眠早起,以及练功时种种的熟练之苦吗?”

  沈雁飞昂首道:“弟子决能熬受任何艰苦。”

  语意坚决之极。

  修罗扇秦立真回眸一瞥秦玉桥,只见她尽是疑惑之色,此外别无表情。

  他道:“玉娇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爹,女儿没有意见。”

  沈雁飞立刻连连叩头,秦宣真爱足了九个响头之后,一摆手道:“孩子起来。”

  沈雁飞但觉一种无形的潜力,把自己整个人扯起来,连忙趁势站稳。他觉得这种无形的力量,似乎甚是熟悉。

  脑筋一转,立时记起昨天最起初时,他在庄地外的树上,发觉那简二爷如电的眼光扫过自己,神色不善,连忙下地逃走时,那简二爷忽然打空中掉下来,他一时收脚不住,直撞上简二爷身上去,但相隔尚有两尺之多,却生像碰着一堵无形的墙壁上,震将回来。

  他的思路随即又转到后来他屡施诡计逃走那时候去,他记得他几乎逃进门里边,可是,门内俨如有一堵视之不见的墙壁给封住。

  他被撞得疼痛之极,踉跄倒退,差点儿去闷得立刻死掉,可是跟着给简二爷一脚踢个滚溜,却反而立刻通体舒畅。

  他的舌头舔到左边脱了两个牙齿的洞槽上,那是给简二爷一巴掌掴脱的,他的心中忖道:“那死囚好生横暴,总有一天弄点颜色给他瞧瞧。”

  修罗扇秦宣真用威严的声音说:“你的鬼心思太多了点吧?”

  “他在想什么?爹?”

  秦玉娇接口问,一时之间,声音表情都变得很冷酷。

  修罗扇秦宣真微微摇头,道:“爹也不知道,可是他绝不是对咱们七星庄有什么异图歹念。”

  沈雁飞何等精灵,心中一凛,想道:“难道七星庄中,真个有什么秘密不成?”

  耳听庄主秦宣真又道:“这孩子很精灵,但却非如此不可,否则在武功上讲究的是心灵手敏,反应迅速,不能拘泥成法,若他没有这种条件,绝不能学得修罗扇的绝艺。”

  于是这修罗扇秦宣真收留沈雁飞为徒之事便决定了,须知道修罗扇秦宣真为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这许多年下来,总没有收徒之意,如今忽然收徒传艺,这件事便够轰动江湖的了。

  三天之后,七星庄中宾客云集。

  却几乎全是黑道上有头有睑的人物。其中大部分是秦宣真送帖请来。小部分却是闻风自至,凑上一份热闹。

  秦宣真少不免大排筵席,款待来客。

  但他身分极高,除在酒筵上向宾客敬过一次酒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没有再露面,只由庄中三个最得力的手下款待来客。

  那三人之中,有一个正是简二爷,人称猛虎简铿,其余两个一是瘟太岁穆铭,一是摘星手卫斯。

  这三人全是黑道中杰出的独行大盗,后来跟随修罗扇秦宣真,除了其他的好处之外,武功方面,也着实因得秦宣真偶尔指点而有所进步。日子多了,便跟定了修罗扇秦宣真。

  来宾既然多是绿林豪客,这次因这机会聚首一堂,谈的当然都是江湖轶闻,武林掌故。

  可是有一点值得奇怪的,便是这些人都绝口没谈过断肠镖那事。

  沈雁飞当然喜欢和这些满口巴结他的江湖人厮混,顺便能够听到许许多多奇怪的故事。

  这样,他很快便大致了解目下上江湖上的情形,以及如今武林中,有什么人物崛起称霸。

  他不但惊奇于这世界的多姿多彩和广大,而且逐渐能够了解武林中人争强斗胜的重要性。

  这一来,他对于学习武功之心更见渴切。

  又过了三天,来贺的宾客都走光了。

  沈雁飞看得出师父有点失望的样子,而且知道师父是为了女儿秦玉娇而失望的,然而却想不出个中道理。

  他开始过着一种极严格规律的生活,不但日间十二分辛劳,晚上也得不到舒服。

  因为他所睡的床,仅是一块尺许宽的硬木板。睡在上面,简直不能转动,若果身躯一侧,便立刻翻跌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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