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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那青年冲口道:“我什么都不想做。”

  这话一出,大概自己也觉得没道理,便匆忙补充道:“我……我不知道

  朱一涛装出诧愕之状,向那凶焊大汉望去,问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大汉道:“这小子压根儿设想过这些问题。”

  朱一涛点头道:“这活甚是,这小子太混蛋。”

  那青年感到情势不好,不禁惊惧起来。

  朱一涛又道:“大家请看看这小子。”

  人人都向那青年望去,朱一涛的目光亦如闪电般掠过全车人的面上,此举不过是眨眼工夫,他的目光也回到那个青年的面上。

  那青年惊道:“我……我怎么啦?”

  朱一涛道:“我来告诉你,你没有做错。”

  那青年惊疑交集,直翻白眼,等到朱一涛再强调了一次之后。才开始有点儿相信他不是作弄自己。

  车中其他的人,比那青年更困惑,同时对朱一涛也失去支持之心了。

  朱一涛说:“你听着,别的人也要注意,我说这孩子没有错,那是因为做成他今日的行为和想法该由别人负责。”

  有一个人到底忍不住了,问道:“老兄你这活怎说,那孩子不长进,别人怎能负责?”

  朱一涛道:“他生出来,跟你我本无分别,并不是天生就是懒胚子,更不是天生的坏骨头,但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各位想想看,以孟子之贤,盂母还要三迁,免得孟夫子给人家带坏了,可见得自古至今都是一样,一个孩子如果不好好教养,岂能期望他一定长进学好呢!”

  他这番道理,显浅不过,人人都能明白。

  但又有人不服,道:“很多人也没有受过好的教育,但并不变坏呀!”

  朱一涛又道:“不错,但你们要知道,每个人的环境不一样,同时也有智愚之分,所以在所有没受到教育的孩子中,有些不会变坏,这并不奇怪。而且绝大多数过了那种年纪之后,差不多都能变好,请想想看这是什么原故?”

  没有一个人回答这话,车厢内静默了一会儿,朱一涛才继续说道:“这是因为像这种年纪,一身精力用之不尽,偏又没有地方可用,没有人管教监督,使他们把精力用在读书、做工,或是到田地里做活,这时他们岂能不闹点儿乱子。”

  众人大概都承认他说得有理,故此无人反驳。

  朱一涛徐徐道:“其实光是读书做活,还是不能使年轻人的精力完全发泄。应当给他们做些大人之事,或者给他们冒险的机会。不然的话,就算把所有的孩子管教得很好,但却是暮气沉沉的一群。”

  他马上发觉自己发挥的议论,已打不起众人的兴趣,当即把话题转回来,高声道:“我说这孩子没有错,哪一个不服的话。讲理也行,讲拳头也扦”

  他未后的一句话,又使得车厢内的空气紧张起来。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那凶悍大汉望去。

  那大汉含怒瞪视着这些目光,把每个人的目光逐一迫回去,最后才转到朱一涛面上,不过怒色已敛,还咧嘴笑一下道:“老兄的话,大概总不会错的了。”

  朱一涛狞笑一声道:“这才像话。”

  现在大家看起来,这个脸上有道疤痕的大汉,比那个身上发出奇臭的家伙更凶悍些,甚至可以瞧出那个臭气袁人的家伙,有些惧怕朱一涛。众人虽然不明白其理何在,也没有人费心研究。

  朱一涛闭目养神,虽然身边仍然有说话声卜以及大车颠簸的种种声响,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受到扰乱,收慑心神,注意着两件事。

  第一件是车中某两个人的动静,那凶悍大汉是其一,另一个则是他几次观察发现的,这个人外表很普通平凡,然而他却有一种呆木冷漠的神情。虽然朱一涛曾经施展巧妙的惊人言论,刺激起大家的情绪,可是他却发觉这个面目平凡的人,仍然冷漠如故。

  第二件事是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自从上车之后,这种感觉没有出现过。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出现。

  他暗自忖道:“假如这辆大车之内,有智慧门之人混迹其中,当然他们不必另行设法监视于我了。”

  这一点就证明了车厢内要有智慧门之人,朱一涛马上就联想到这个身有恶臭的大汉,接着分析下去。

  这人如是智慧门下之人,十分合理。可是他为何特地要引起我的注意?艰道又想重施故技,与我打上一架,以便官兵们捆缚我们受审?

  他几乎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他朱一涛不是傻瓜,而更重要的是对方以智自矜,怎会使这等拙劣的手段?

  当下从另一个角度寻思:“这车厢内对方不仅一个人,还有那个神态冷漠的灰衣汉子。如果我没有看错,则对方分明利用身上有臭气之人,引开我的注意力,却由灰衣汉子伺机下手。”

  这个想法非常合理,因此他继续推测:“他们打算用什么方法,如要生擒活捉于我,我看不外是两种手段,一是趁我不妨之时,突施暗袭,将我制住。一是用下毒的手法,使我失去了行动之能。”

  他把这两个方法再一研究,便认为后者可能性大得多。

  要知朱一涛目下号称武林第一高手,智慧门纵有一些奇技异能之士,但这是只有一次机会之事,如果偷袭无功,朱一涛可就不知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偷袭制住他之举,很少有采用的可能。

  至于下毒之法,那是最佳的手段。朱一涛冒充毒郎君冯不良之事,大概智慧门还不知道,不然的话,他们亦决计不肯使毒的。

  朱一涛稍稍觉得安心,因为他对使毒这一门学问,造诣极深,可以说根本不怕对方下毒,他向来自信心极强,现在已得到这种结论,他便放宽了心,等候对方下手。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过距京城已经不远,如果紧紧赶上一程的话,定可在城门关闭前抵达。

  朱一涛不知道这队人马何以仍不加快,想来必是因为这队官兵属于禁卫军,所以纵是闭了城口,自然没有进不了城之理。

  到了天黑之时,大队人马在路边停止下来,那儿有些店铺,已点上灯火,还有。一面酒帘在夜风中飘拂。

  一个军士通知众人下车,原来是在此地吃晚饭。这等情形一点儿也不足为奇,因为这一顿饭可使带队的官长报销时又多了一个项目。

  朱一涛最后才下车,忽然有人轻轻拍他一下,转眼看时,原来是早先吹哨的那个年轻人。

  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但见那年轻人用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做声,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朱大侠,在下是智慧门中之人。”

  朱一涛几乎愣住了,也轻轻说道:“你为何自泄秘密?”

  年轻人道:“在下鹿敬天,但这名字可不是我自己起的。”

  朱一涛忽然觉得轻松起来,笑一笑道:“当然啦,你自来不敬无地君亲师,我明白。”

  鹿敬天道:“但在下自小最崇敬英雄人物,不管好人坏人,我一样崇敬。”

  这时他们站在人堆后面,敢情那间饭馆不大,几十个人挤不进,所以有一部分不在门口。

  朱一涛道:“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但你现在自行暴露身分,而后与我说个不停,难道不怕别人瞧见?”

  鹿敬天道:“在下不但不必顾忌,因为根本在下是奉命设法与朱大伙接近的,当然并不曾准许在下暴露身份。”

  朱一涛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何以胆敢违令呢?”

  鹿敬天道:“这是因为在下太过崇敬您之故。”

  朱一涛淡淡一笑道:“这话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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