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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这刻的玄阴教主鬼母阴姬,正在江南养伤,碧鸡山上,空无人影。

  石轩中只因循着来时故道,登山涉水,直奔北方,是以中途和朱玲相左。

  到了碧鸡山,但见空山寂寂,全没半个人影,心中不觉大诧!

  他并没有细细搜寻,只因在上山时,经过下面的总舵,瞧不见半个人影,如今到了主坛,但觉一种出奇的寂静笼罩全山,便在里面定然也没有人,姑且探头看看,便退将出来。

  他不敢细看之故,便是为了当日他在这宽宏的大厅堂里,亲眼瞧见朱玲一身给罗,满头珠翠,正要和西门渐行礼,这印象是这么深刻,因此他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会受不起刺激而发疯!

  平场上山风呼呼,寒冷异常,他缓缓走到悬崖边,偶然回顾。

  深壑中云雾冉冉,深不见底。

  他只要再移动一寸,‘使得掉向这深壑之中。

  “现在再掉下去,”他想,“该不会像上一次那么好运气,必定摔成一团肉泥——”

  他苦笑一下,继续想道:“其实那次我若摔死了,毋宁更好,省得活着受这诸般苦楚,唉——”

  忽然间他觉得不自在起来,这是因为他直觉地察觉出自身好像已陷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处境中,究竟是什么危险呢?他并不知道。

  在他身后果然一桩岔事惊人,敢清离他不及三尺之遥,站着一个身材魁梧之极的人,头如笆斗,面目狰狞。这刻正双手平平缓缓推出,正是作出要把石轩中推下深壑的姿势!

  但见那双大手筋虬向突,宛如铜浇铁铸般刚硬和有力,看来莫说是个人,便是一座小山也得让他推倒!

  两只大手缓缓推出,凝重沉稳之极,只因速度极慢,是以毫不带出风声!

  石轩中心神怅们,临崖凭吊,追溯前尘,因此被人掩到身后,尚无所知。

  须知这个形貌丑恶,身量奇伟的人,正是玄阴教主鬼母阴姬的人室高弟,一风三鬼之中首座厉晚西门渐!此鬼武功当日已比朱玲高强,自从鬼母阴姬受伤,进地修养后,因见他确是忠心耿耿,宁会心中受宠朱玲,也不离她一步,是以尽他传授本门秘技,短短时日,功力又大见增进。

  以他身为天下武功最高的鬼母人室高弟,身手自然不同凡响,是以记忆掩到石轩中身后,本已难以发觉,何况石轩中心神怅们,耳目失灵,当然更不能发觉了!

  厉魄西门渐亦极阴毒,近国奉师命来等鸡山取物,一路上已听闻石轩中复出江湖的消息,他立刻推想到石轩中也许会上等鸡山来。这时他以为朱玲乃是跟了石轩中,因此心中之恨毒,无可比拟,使一径逗留在等鸡山等候,终于在今天等到石轩中!

  他明知石轩中也是今非昔比,尤其听说他的轻功卓绝凌迈天下,因此他不辞使用任何卑鄙的暗算手段,以谋加害。

  当年公孙先生曾经为鬼母在等鸡山的主坛室,设下一点消息埋伏,他便打算利用这些消息。谁知石轩中失魂落魄地探头望一下,便回身走了!追出去一看,暗中大喜,知道只要能掩到他身后,然后缓缓招手伸到他背后,再猛然一推,石轩中纵然武功盖世,却也无法挽救,且多在最危急之际回击一下,但他即使和敌人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辞,何况受伤?

  这时诡计得送,双掌已推出两尺之多!

  他知道石轩中如今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即使心神迷糊,但只要他稍为快了一点,人家可就立刻发觉!故此他尽管额上已沁出汗珠,心情紧张得快要爆炸,但那两只巨灵大掌,依然极稳定路逐寸推出。这一下正是平生修养功夫发挥其妙用之时,换了常人,在这么紧张的情形下,纵然双手速度能够控制,但全身四肢的骨节,可能因大紧张而作响。然而这厉院面门浙一点也不会这样,尽管汗珠越沁越大,脖子上的青筋也困倦住呼吸而粗大起来,但半点声响也没有。石轩中虽然觉得好像有异,但他决想不到这无人的荒山里,居然会出现了这个强仇大敌,并且使用下流阴毒手段,加害于他!

  然而这么一来,他却能够敛抑住那怅们通渺之,8,回复正常状态!

  那双巨大的手掌,离他背后只有五寸之远,然后逐分逐寸地缩短四山冷风悲号,鸟兽无声,肃杀的冬天,使得到处都浮动着灰色的恐怖气氛。

  特别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那悲号着的寒风,灰色冷惊的气氛,都在像因这淳朴可爱的少年侠士,行将遭敌人暗算而更加沉凝强烈,天更阴暗了,寒风也叫号得更悲哀!

  那双手掌的掌背,满是黑妩妩的长毛,此时已有冷汗凝结成珠,可是离石轩中的后背更近了,只有两寸左右!

  四山俱寂之中,两点水珠掉在沙地上,发出轻微得几乎没有的声音。那不是水珠,而是厉魄面了l浙额上的冷汗,越沁越多,沿着面额直流下来,然后滴落地上。

  石轩中倏然一转身,两人目光相对,登对两下都愣住了!这种骤出不意的景象,又是两张熟面孔,尤其是两人俱怀有炉恨之心,故此反应特别强烈!

  在厉魄西门渐而言,他这两只手掌,以全副心力控制,缓缓推出了两尺七八,这距离虽不算什么,但在他那种情形而言,却是非常吃力和特别用心之事,因此已成了习惯,在未到预定的一寸距离之内,而要他立刻改变,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何况对方骤然会转身,仿佛是发觉自己在背后暗算而转的身,更加使他骇怪,于是一时愣住!

  石轩中更不必说了,只因他已恢复正常,是以西门渐汗珠坠地时,他才发觉不对,陡然一转身,映入眼帘的人,赫然是他恨不得寝皮食肉的情敌,一时也就呆住!

  这不过是瞬息间之事,厉魄西门渐惊天动地般怒吼一声,双掌倏然全力推出。

  石轩中也自同时发动,猛可一侧身,左手已使出达摩三式中“弹指乾坤”之式,一指弹去!

  两下俱都问哼一声,石轩中吃西门渐左拳击在肩上,登对呷骨尽碎,痛人肺腑,身形摇晃了好几下,终于拿稳桩,没有掉下无底深壑去!

  却见厉魄西门渐庞大元伦的身形,噗咽倒在地上,空自瞪眼突眉,厥然可怖,却因被石轩中以绝世神招,一指弹在胸前的神封穴上,立地浑身麻木,摔倒地上。

  石轩中面色灰白,缓缓走过来,然后站定了!

  他的布鞋正好在西门渐那笆斗般大的头颅边,现在只要他抬起脚,踩将下去,西门斯即使是铁打的头颅,也将踩扁。

  左肩上那种骨碎臂折的痛楚,像无数利刀刺扎着他的心。他的面色不但苍白,而且痛出冷汗,他缓缓提起脚,然后慢慢地踏向西门渐的面孔。

  可是那只脚始终没有踩下去,“我能毁了她一生么?”他口齿不清地前南自问:“我只能让自己恨她一辈子,可不能变成让她很我——”

  他所说的她,当然就是指白凤朱玲。

  那只脚从西门渐面门移开来,鞋底擦过他的鼻尖,留下一抹灰痕。

  寒冷的风依旧在山头悲号,天色灰灰暗暗,使人但觉这世上竟无一处乐土!

  他踉跄下山,直奔南方海滨,那儿最少还有长姊的爱护在等着他,二十多天的行程,只有痛苦和空虚,以及走不尽的路途的可怕感觉!

  穿过南昌府城时,白凤朱玲在一家客店的上房中,托腮凝眸,正想念着一个人,与及今后茫茫的投止——店外此时却有一辆大车经过,里面坐着的正是石轩中,这辆大车缓缓过去了,并不大高的墙,薄薄的帝幕,便把两个身怀天下绝技的人隔开,比天涯还远和无法超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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