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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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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三粒骰子中已有两粒停下来,却是一对六。剩下那一粒旋转之势已缓慢下来,点子在五点和六点之间转动。不论是停在五或六上,都是赢胜之局。 钱万贯全神贯注在碗中,极力要改变这形势,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的专注和使劲,双眼神光暴射,额上青筋浮突起来,使人更加感到紧张。 那粒骰子现出五点,但还晃摇不定,乡老伯和蓝芳时都被失望颓丧之感淹没,可是钱万贯仍然全力坚持,瞬也不瞬地盯住那粒骰子。 说也奇怪,那颗骰子欲停未停之时,忽然翻个身,变成两点,随即停住不动。 钱万贯举袖拭鬓角和面上的汗水,可见得他曾经如何紧张和何等用力了,蓝峦平静地道:“我输啦!” 蓝峦虽是输了这一场,但神情轻松而愉快,这使得其余四人都十分意外,不明白他何以输败之后反而是显得愉快。 大家一齐起身,蓝峦道:“有劳朱兄率芳时代我送客,我有点急事赶办,还望乡老伯及钱兄恕罪。” 于是乡老伯等四人向外边走去,钱万贯无意中与蓝芳时并排走在一起,他又特意地打量她几眼。 蓝芳时又勾起最初的疑惧气恼,因为她乃是被对方一句箱中之人这件秘密迫得出来陪客,她怎知此是乡老伯所为,还以为钱万贯亦已知悉自己陷害妹子之事,所以这么注意她。 当下没好气地道:“你赢了几场就得意洋洋,哼!总有一天你会把性命输掉。” 钱万贯道:“在下早就有此准备,是以并不放在心上,只不知姑娘信也不信?” 蓝芳时道:“你管我信不信。” 钱万贯道:“奇怪,姑娘本来好像有点同情我,何以目下态度大变,在下终必会推究得出这个原因。” 蓝芳时冷冷道:“你最好不要推究,我最恨被人家放在脑中寻思究竟。” 这时四个人分为两对,乡老伯和朱机伯二人走在前头,相距已远。这是因为他们越走越快,而后面的两人却越走越慢之故。 钱万贯被她如此顶撞,却毫不介意,徐徐道:“既是如此,在下便遵命不想及姑娘之事。在下已到了贵坞两日之久,好像从未见过姑娘之面,莫非姑娘从不出来观战么?” 蓝芳时道:“他们拼命厮杀,有什么好看的?” 钱万贯道:“原来姑娘虽是出身武林名门贵家之中,对武功竟无兴趣,这倒是一件奇异之事。尤其以姑娘如此年轻之人,居然并不好奇。” 他又忍不住侧头望住她,目光中流露出心中的温柔,对方先是狠狠的白他两眼,但接触到他动人的目光之后,便也渐渐柔软下来。 她好声好气地道:“你这样看人法,很失礼的呢!” 钱万贯身躯一震,收回目光,道:“对不起,在下当真甚是失礼。” 他歇一下又道:“在下一向极少失态,这一次竟会如此,连我自家也甚不解。” 蓝芳时面颊上泛起娇艳的红晕,道:“那是你的事,何必说给我听?” 钱万贯忙道:“姑娘责怪得是,在下实在不该多嘴。” 蓝芳时噗嗤的一笑,道:“我没有怪你,老实说,你的外表一点也不似是当世无双的大赌徒。” 钱万贯道:“俗语有道是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我既不能立不世之功,博得青史留名,又不能在武林中凭仅武功压倒天下群雄而名垂不朽,想来想去,唯有从赌之一途上发展。好在人生亦不过是一连串的大赌小赌,我纵是赌输了也没有什么。” 他又情不自禁地凝望住她,这是他活了四十年以来第一次被女性吸引。他的心情跟那十八九岁的少年初恋时并无二致,只不过他比较镇静从容,不像少年们那等紧张失措而已。 他忽然想起一事,顿时显得十分失望颓丧,默默的走了几十步,还不开口。 蓝芳时问道:“你想起什么事了?” 钱万贯嗫嚅一下,道:“我若是坦白说出,只怕姑娘会见怪。” 她摇摇头,道:“不会,你尽管坦白说出来,如若不说,我就当真怪你了。” 钱万贯似是受迫不过,道:“在下突然想到姑娘不但家世显赫,而且才貌无双,定必早已订下亲事,是以顿时大感消沉。” 他把话说出之后,反而心情沉重,极是担心对方会给他耳光或痛骂一顿。因为这话说得太坦率了,时间上似乎也过早了,试想人家订过亲事与他何干?何故会因此而消沉,岂不是等如已赤裸托出了爱慕之意? 蓝芳时不禁低头垂眼,现出娇羞之状。她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快乐,只因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等含有爱情意味的言语,而说话之人又正是一个不凡之人。 两人默默走了十余步,钱万贯惶惑地道:“对不起,这一定是我的话使姑娘生气了。” 蓝芳时既不回答,亦没有一点表示。钱万贯突然间豪情进发,忖道:“我此生曾经经历过各式各样的豪赌,连性命也敢下注。难道在这个女孩子面前就失去了往昔雄风?不,我定要拿出赌徒本色,博她一博。” 他立即恢复了赌徒的冷静和机智,用局外人的眼光对这件事全盘加以考虑过。然后在一个转角处伸手拉住她,两人停下脚步,四面都寂静无声。 他设法使她面对着自己,四目交投,过了片刻。蓝芳时终于避开他的目光,轻轻的道:“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钱万贯道:“不错,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现在却说不出一句。” 蓝芳时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像火焰一般逼视着自己,以致浑身血液还急奔流,脑子好像不大会思想。但她倔强的个性使她依然不肯就此投降,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道:“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不说就算啦!” 钱万贯叹一口气,道:“假使现在不说,将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蓝芳时不禁生气了,道:“我已经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在乎。” 钱万贯道:“你说第一次之时在下已听清楚了,实在不必再说一遍。”他的口气很轻松,但这句话却十分锋利,含蕴着许多意思。 蓝芳时陡地抬头瞪视他,眼光中充满了敌意,道:“你既是很不耐烦,为何还赖着不走?”她已经很客气了,若是依她一向的为人,这话便该改为你快给我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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