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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阿芳悄悄望入去,却是居高临下,但见整座石室约是丈许方圆,都收入眼底。石室内点有灯,倒也光亮,一个人倚壁而立,闭目不动。这人虽是作商贾打扮,上唇蓄着小胡子,看来年纪约在三四旬之间。但阿芳却瞧得出他的真面目,不是王元度是谁。

  这座石室已是最末第二间石室了,这一铜墙铁壁的机关,一共有二十间这么大小的石室,任何人陷身其中,只有设法找寻启门的机括,找到之后,暗门一开,任何人都非进去不可。

  这是因为只有这么一道门户,若想寻路逃走,自然得进去探一探。从第一间石室开始,一连串二十间,俱是这等情形,只要踏入第二间,门户立闭,再也不能开启,待得找到机括,却是通到第三间石室之内。

  如此一步步紧迫,陷入此地之人,迟早会到达第二十间石室,经过这许多石室,都没有别的情况发生,任何人的警觉性都会减低,加上疲倦饥渴,反映迟钝许多。就在这最末一间石室之内,布置有几种生擒敌人的机关。这等手法,可说是万无一失。

  现在王元度已抵达第十九间,饶地为人沉稳精细,气度大异常人,这刻也不免十分枯燥烦恼。他倚壁闭目调息了一阵,睁开双眼,望着一块突起的石角,他已可以断定那方石角必是开启暗门的机括。由于他搜查已久,早就不对屋顶上的透气洞加以注意。但他怎知这刻有两对眼睛,暗中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王元度走过去,伸掌复按在石角,挥力往内一压。轧轧连响,右侧出现了一道两尺宽的窄门,他转眼望进去,看见这间石室和以前所见的都差不多,他锐利的目光在墙上查看一遍,没发现他弄下的记号,断定从未来过,于是举步跨进去。

  砰地一声,身后暗门自动关紧。他已见得多了,毫不在意。但见对面壁上也突现出一块石尖,更不迟疑,迅即走过去伸手一按。

  那块石角应手沉下少许,但力道甚强,因此王元度不得不增加几成真力猛按。石角倏然变得轻如无物,敢情他这一下已把石角按到某一程度,石壁上这方两尺大小的石块,突然缩进,若是旁人,这时非跟着向前栽不可。但王元度是何许人也,石块刚一缩,他业已气沉丹田,双足牢牢钉住地面,右手仍然作按出的姿势,只是石壁已陷入一块,使他只摆个空架子。

  他身子虽是不曾前倾,可是脚下的石块忽然下坠。此时他全身力道重量完全聚集在双足,这么一来,可无法及时跃起,身形随着石块猛然坠下了三尺,铮铮连声,七八道铜箍把他下半身箍得紧紧的,全然动弹不得。

  王元度身子仍然在往下沉,速度已变得甚是缓慢,一直沉下了丈许,又出现了七八道铜箍,向他夹到。他虽是出手抵住了其中两道,但其余的全然不受影响,有的束腰,有的束胸,有的勒颈,总而言之,这十七八道铜箍把他束缚得动弹不得,只有两臂仍然活动自如,王元度心想,此时若有敌人出现,那是最好不过了,定可把敌人抓住,逼他放开自己。

  然而王元度这个想法大错特错,敢情敌人虽是来了,他却全然无法可施。

  原来敌人只是发声,并不曾现于室内,况且他陷入地下丈许,根本也瞧不见室内的情况。

  一个女子的口音道:“好俊的功夫,可惜已无法施展。现在好好听着,假如你不垂下双手就擒的话,姑奶奶先让你尝一尝人粪的味道。”

  王元度一听此事非同小可,自己宁愿送了性命,亦不能如此受辱。

  当下大喝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喝声中双手一垂,全身便已被箍得紧紧的,无从发力了。

  只听背后发出声响,一双手连戳他数处大穴,接着铜箍完全松开,缩回石中,轧轧一响,他立足的五尺方圆之地,复又上升,直到与地面起平,方始停止。

  室内已有一个黑衣女子屹立一角,他身后尚有一名女子,抓住他双臂不令他跌倒。只见在方已打开了一道门户,里面或挂或摆,俱是刑具。

  他被那女子推到角落,那儿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双钢铁制造的太师椅,他坐落椅上,顿时双手双足分别被径寸粗的铜环紧紧箍在椅上。

  王元度心中一叹,忖道:“我纵是运气打通了穴道,也没有法子挣得脱这些铜环禁制。”

  屋角那个黑衣女子缓缓走过来,王元度发觉她似是来势不善,不禁长笑一声。

  黑衣女子压着嗓音,沉喝道:“你笑什么?”

  王元度道:“我笑你们三禁堡浪得虚名,其实你们这等势派,只好吓唬无知之人。”

  黑衣女子道:“笑话,本堡难道不敢取你性命不成?”

  王元度道:“我瞧定是不敢,才有这许多张致模样。”

  黑衣女子怒道:“大胆狂徒,今日非取你狗命不可。”

  王元度道:“那就不妨试试看。”

  黑衣女子一跺脚,突然左右开弓,连打了他七八个耳光。她出手甚重,王元度不能运气相抗,顿时双领红肿,唇角流下鲜血。

  王元度平生还是第一次如此受辱,而且是受辱于一个女子,不禁忿恨之极,虎目圆睁,怒光四射,恨不得挣脱重重束缚,出手揍她一顿。

  黑衣女子停手后见他如此愤怒,不由得狂笑数声,似是十分欢畅。

  王元度突然间怒恨全消,反而泛起满胸怜悯,忖道:“她以前不知被哪一个男人骗过,是以心中如此怨恨男人,我让她打几个耳光,就当代那男人向她赔罪,又有何不可?”

  他本是大英雄大豪杰的胸襟,代人受过,在他来说,简直不算一回事。

  黑衣女子道:“你很气恼吧?要不要起身跟我拼斗一场?”

  王元度平静地道:“在下既不气恼,亦不想动手。”

  那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这话只怕言不由衷。”

  王元度道:“姑娘若然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黑衣女子道:“我倒要问一下这是什么原因?”

  王元度道:“说出来也没有意思,在下还是省点口舌的好。”

  黑衣女子冷冷道:“对付你这种人我最有办法,你不怕死,不怕任何毒刑,但却忍受不了侮辱。我第一步整称之法便是喂大粪,假如你熬得住,我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王元度听了这话,可不能不怕,当下道:“好,在下说出原因便是。”

  他话声略顿,暗忖此女手段毒辣,尤其是她竟然瞧得出自己已不怕死,言明用侮辱手段,迫使自己低头,可见得她聪明过人,极难对付。

  他又道:“在下因想姑娘如此痛恨男人,料必曾经吃过男人的亏,记恨于心。在下身为男人,让你打上几下出出气,替那个对不起你的人赎点罪,又有何不可?是故心中不恼。”

  他说完第一个原因,黑衣女子为之一怔,喝道:“还有呢?”

  王元度道:“姑娘要我出手一拼,但在下料你也不敢解开我的穴道,即使你敢,但在下却想到假如令你伤亡,于我无益,于人有损,这等架不打也罢。”

  黑衣女抬目投向她在侧的同伴,道:“阿心,据你看来,他的话可信不可信?”

  阿心道:“小妹认为可信。”

  她说得如此肯定,阿芳不禁又是一怔,道:“为什么?”

  阿心道:“小妹记得早先和白姑娘双斗此人之时,明明有几次他可以伤得我们,却轻易放过,可知他的确没有伤人之心。”

  王元度道:“谢谢姑娘主持公道。”

  阿心声调一冷,道:“虽是如此,但若是家师下令让我杀死你,我会毫不迟疑的下手。”

  王元度道:“是了,姑娘也极为憎恶男人,这倒怪不得姑娘,只怪咱们男人不好。”

  阿芳道:“这厮会花言巧语,要小心千万别上他的当才好。”

  阿心道:“小妹这一辈子永远不再相信男人,大师姊放心。”

  阿芳定睛望住王元度,好一会工夫,眼中突然又冒出仇恨的光芒。

  王元度讶然忖道:“只不知她为何如此很我?”

  方转念间,阿芳已扬起纤手,左右开弓,又打了他七八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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