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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许世伯不解地瞧瞧他,才道:“我在黑暗中倾听着,两个人先后进来,点上灯火。但我只觉得有灯火而不大瞧得见其它景象。只知道他们在屏风后面把那年青人拖了出来。其中一个人兴奋地道:‘瞧,这厮准是薛陵那小子,可真是大功一件。’另外一个人呸一声,道:‘别高兴了,这不是姓李的那个浪子么?’我彷佛见到那年青人双目紧闭,口角流涎,由得他们横拖直拽地弄了出去。”

  老人叹一口气,道:“老夫这一把年纪还作这等奇诞的梦,说起来不免有点难为情呢!”

  薛陵严肃地道:“您老不是做梦,这是千真万确之事,那个姓李的乃是小侄的一个朋友,他前天夜里无疑是被敌人擒去,只不知那些敌人们还说过什么话没有?”

  许世伯现出迷惑之容,道:“这件事如果不是做梦,那就奇怪极了,我何以还睡在床上而不起身瞧瞧?一切的经过如真如幻,次日早上起来,全无异状。”

  他用心回想了好一阵,才道:“记得他们好像在外面说过一些话,那是在拖出姓李的少年之后,他们在外面谈了几句,说什么等掌门人回来瞧瞧这厮,目下别让他毒发身死等话。”

  许世伯只能记得这么多,但对薛陵来说已经是够多了,他已晓得李三郎落在敌人手中,目下中毒被擒,有性命之忧,因此,他必须这刻采取行动,免得李三郎死在朱公明手中,又知道朱公明前日还不在开封,只不知昨日曾否回来?

  反正若要营救李三郎的话,务须迅速,争取时机,便还有反击敌人的希望。

  许世伯出去弄早点,他凝眸寻思了许久,便起身出去,向许世伯说一声,一径离开许宅。

  这刻时间尚早,他毫不迟疑地直奔龙亭。眼见亭内杳无人迹,当即走到龙亭左面第一棵树下,低头细瞧。

  这一处,本是他和齐茵以前约定传递消息的所在,说好假如因事不能如期赴约,可在树下留下刻字的瓦片,他晓得这件事齐茵曾经告诉纪香琼,而现在他就是想从这儿得到一点线索,藉以知道朱公明的动向和落脚之处。

  当然这个希望很是渺茫,第一点是纪香琼不一定会记得此事。第二是她即使记得,亦未必会留下消息。第三点是纪香琼怎会料到他会到这儿来找寻消息?

  这一点也不敢抱着什么希望,但树根上的一块瓦片却使他心跳加速,双眼大睁,于是迅即捡起来瞧着,反面果然刻有一些字迹,使他顿时如获至宝,欣喜欲狂。

  薛陵先深深吸一口气,举眼四望,发觉并无他人。当下细心向瓦片望去,但见瓦上刻着细而清晰的字迹,却是两个地址,第一个地址下面注明“主要”两字。

  他默默记住街名和号数,便把瓦片合在双掌中一搓,顿时粉碎。他更晓得这两个地方就是朱公明的巢穴,第一个自然是表示他经常居住的主要地方,第二个大约是他手下所居。

  有了地址,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满心感激地想起那智慧绝世而又美丽的纪香琼,假如不是得到她处处暗助,自己早就让金明池杀死,根本谈不到找朱公明报仇之事,假如不是她,时至今日,自己的尸体恐怕早就全是蛆虫了。

  他迈开脚步,重回城内,街上行人已多,他从容地走着,两眼决不左瞧右望。

  果然全无事故发生,事实上他曾经碰见几个武林中人。但一则他穿着的十分斯文,二则他举止十分从容。任何人都不敢想象薛陵公然在开封街上行走,而且能目不斜视地走,是以这些武林之人根本也不曾注意他。

  他在一处街角停下脚步,大大方方地向一幢屋子瞧望,这儿是瓦片上第二个地址,以他想来,李三郎被擒之后,假使朱公明还未回来,一定会被他的手下囚禁在这个地方。

  他知道自己越是大方,就越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他一点也不掩饰行藏,果然在街上以及街角有好些闲散的汉子,虽是不时注意四下行人,却对他毫不注意。

  薛陵瞧了几眼,便一径走过这座屋宇,从横巷绕到后面。这时他立刻改为敏捷灵警,一面四下观察,一面利用周围可以隐匿身形的地方才停步。

  转眼间他已跃入围墙之内,他已查看出这个院落隔壁就是厨房,锅勺之声不绝于耳,此时他不但把长衫角拽起掖在腰间,同时长剑亦已出鞘,寒光闪闪。他那张俊美的面庞上,泛满了森森杀机。

  还好这座院落内堆放了许多杂物,并无人迹,他一径从角门奔去,直闯此宅中心。刚刚踏上长廊,忽然听到人声,连忙闪在柱后的栏杆下面。

  两个人从旁边一道院门走出来,边行边谈。薛陵提聚起全身功力,蓄势待发。

  他们的语声飘送入薛陵耳中,左边一个虬髯大汉说道:“俺可不赞同把解药让那小子服下,宋老二你敢负责的话,你就送去给他。”

  右边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他泛起阴险的笑容,道:“老查,不是我宋二说你,你实在也太死心眼了一点,试想这个人犯何等重要,目下本门之中上上下下只有咱们两人晓得这回事。可见得掌门人如何守秘,假如他受不了那毒药,突然死了,咱们休想活命。”

  老查道:“俺还是那句话,你说一句负责的话,俺就依你。”

  宋二眉头一皱,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听天由命,假如那厮死了,咱们一块儿往阴曹报到就是。”

  这番对话只听得薛陵心焦欲死,从他们话意推测,这两人正是那一夜把李三郎擒回的人,他们必是朱公明的党羽无疑。关于“解药”这宗事,更加使他心焦,因为李三郎分明是被毒药弄倒,假如他们给他解药,则自己下手之时,当然方便太多了。

  可是那虬髯大汉老查却不肯听宋二之言,两人沿着长廊往前走去,薛陵深深吸一口真气,一面用心查听他们的步声,一面相度地势,瞧瞧如何跟蹑着他们。

  老查和宋二两人转入一座跨院,从一道月洞门走出去,穿过一重屋宇,俱都寂然无人。

  这一点对薛陵却是方便不过。最后眼见他们走入一座厅堂之内,等了好一会,尚不见他们出来,便悄悄掩到门边向内窥看。

  这座厅堂甚是高敞,里面杳无人迹。那老查、宋二两人已不知去向。薛陵下决心进去瞧瞧,当下提剑护身,跃入厅堂之内。

  他四下一查看,便转入左侧门后,那儿一排三间偏房,当中的一间隐约传出声息。他正要过去查听,第一间房门响处,有人出来。幸而薛陵反应极快,而且早就相度过地形,那人才一跨腿出门,他已提气跃起丈许,抓住横梁,身子绻缩如猫。

  那人是个中年劲装大汉,出来之后,突然跃到中间房门处,侧起耳朵,倾听房内的谈话。

  薛陵心中一喜,忖道:“原来他们也是对付朱公明的人。”便待弄点声息引他注意,以便与他会合。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那大汉身上装束,显示出是朱公明心腹手下,他以前在朱公明门下,虽然没学到功夫,但却时时见到这等装束的人去向朱公明密报要事。

  这个印象提高了他的警惕,当下不动声色,继续瞧下去,看看他还有什么动静。

  隔了片刻,忽见那中年大汉迅快跃回去,缩入自己的房中。这时,中间房门悄悄打开,宋二走出来,眼光向两边一扫,不见有人,便蹑足走到第一间房门外,侧耳倾听。

  薛陵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造次惊动那中年大汉,照这等情形看来,这些同守一门之人,个个尔虞我诈,都在想法子探听别人的秘密。假如有什些不恭之言或是不轨之行,他们就可以密告领功。

  像朱公明这等大奸大恶之士,手下之人有此表现,其实不足为奇。薛陵一时虑不及此,几乎上了大当。

  宋二窃听了一会,才一径离开。薛陵忖想一下,便飘身落地跃到第一间房的门边,屏息静立,他预料房中那个中年大汉一定会再出来,但最要紧的是这刻不要有别人出现,以致惊动了所有的人。

  等了一会,但见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那个中年大汉闪出来。他早先在房中已听到宋二的步伐声业已离开,所以举步跨出门外之时,没有加意提防。

  薛陵手中长剑疾出,光华一闪,已戳中对方胁下要穴,那中年大汉向后便倒,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薛陵揪住他,探头向房内望去,但见这个房间分为内外两进,外面幸好无人。

  立即架住那失去知觉的大汉,走入房间,随手掩上房门。

  内间传出一个嘶哑的口音道:“袁老大你又回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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