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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他心中甚是讶骇,暗忖:“昆仑派向来是武林中深不可测的家派,虽然昆仑派的神功绝艺远没有少林的多,可是昆仑派每一代总会有一两个能够承传该派武功真髓之士,保持威名于不坠。像这个方锡,在武林之中全然籍籍无名,其实却是一流高手。”

  金明池一向心胸狭窄,自负自大,没有容人之量。因此胸中已涌起森森杀机。还有就是这个白发碧眼的美女,造诣亦颇高,加上她练就了一些奇异手段,亦是不可忽视之人。

  别的人处身于他这等境地,能够不败退伤亡已经很不错了,岂遑伤敌?但金明池却有两三种方法可以杀死对方,现下只是考虑用那一种上算些,换言之,他虽能击毙对方。但自身多多少少也得吃亏,因此他正在估计用那一种手法,可以一定奏效而本身受损最少。

  正当他慎重考虑之际,一阵清脆圆润的笑声,传入他耳际。他心中叫一声苦也,转眼望去,先是一阵香风扑鼻,人影闪处,面前已多了一个美貌女郎。

  他自然认得出她是谁,莫说是他至今尚痴恋难忘,即使没有爱念,他也忘不了。因她便是当世之间唯一击败过他的人。

  这位美貌女郎自然就是齐茵,她玉手之中拿着那条乌风鞭,悠闲而有节奏地摆动着,美眸中却泛射出森冷光芒,隐隐含蕴着杀机。

  她的笑声虽然悦耳动听,金明池却早就觉察出大有不善之意,是以早就在心中叫一声苦。

  两人对望了片刻,金明池不敢发动恶毒手法反击,方、白二人亦没有增强力道。齐茵淡淡道:“我晓得你有本事施展大五行神功,趁着力道错综变化之时,先击毙白妹妹,然后全力对付我这位好友方锡,我说得对不对?”

  金明池尚未表示意见,她已挥鞭一击,鞭丝啪一声抽中长刀,白蛛女倏然退了两步,已把长刀夺回。

  齐茵这一鞭含蕴无穷妙用,假使金明池不放手的话,势必跟她斗上,非败不可。因此金明池迫不得已松开五指,让白蛛女夺回长刀。

  方锡还是第一次见她出手,但觉她这一鞭奇奥无比,心下大为佩服。

  齐茵道:“白妹妹,你绕到他背后,拿刀比划住他后背要穴,咱们才慢慢的跟他理论。”

  白蛛女道:“我放出神蛛就行啦!刚才我被他黏缠住,所以不敢放出来,怕只怕神蛛凶性一发,连附近的你们也遭了殃,现在却不要紧了。”

  金明池冷笑一声,道:“你即管放出来,看看有什么玩意儿能伤得了我金明池。”

  齐茵赶快答口道:“白妹妹别理他,照我的话做。”

  白蛛女果然绕到他背后,长刀欲发不发,使金明池感到莫大的威胁。不过这时金明池已不必分手对付白蛛女,所以金笛上内力突然增强,方锡顿感压力如山,拚命支撑,连面也挣红了。

  齐茵当然晓得目下只有方锡最是吃力难堪,她身为当代第一奇人广寒玉女邵玉华的传人,对天下武功,广知博闻,深知昆仑派武功之妙。因此,她乃是故意把整个担子加诸他身上,此中自有深意。

  金明池冷冷笑道:“你倒也有本事,连万孽法师手下的妖孽都听你的话了。”

  齐茵手中的鞭丝有节奏地摇荡着,淡淡道:“万孽法师虽是作恶多端,但他手下却也有好人,像白蛛女妹妹就是一个绝好例子,你自然梦想不到的。”

  金明池道:“你见到香琼没有?”

  齐茵摇摇头,道:“原来你们还在一块儿,我老是以为香琼姊会看穿你的为人而不理你呢!”

  金明池暗中增加内力潜迫方锡,耳听齐茵说起这些不痛不痒无关大局的话,心中暗喜,忖道:“我设法多拖延一会,那小子支持不住。定必受到无法疗治的内伤,这样我的敌手又少了一个。”当下说道:“我也可惜香琼没有像你那样想法。”

  齐茵手中鞭丝渐渐摇荡得高些,这一来随时随地都可以发出伤人。她道:“你把阿平怎样了?”

  金明池道:“你说的那个孩子么?我点了他的穴道,那是你传授给他的护身神功唯一弱点。事实上我纵然不攻袭他这一处弱点,他亦休想逃得过我的手底。”

  他乃是极骄傲自负之人,因此,他虽然是一番好意出手去点许平穴道,却不肯说出来。不过,他又知道齐茵不比旁人,这刻她一旦发怒出手,定可取他性命,是以其后又加上两句,说是纵然不点他穴道,亦能制住许平。

  齐茵果然先是怒恨,欲施毒手,后来却意有不信,暂时抑忍住出手之意。她目光一斜,已见到方锡的面色由红转白,迅即变得十分苍白,露出十分吃力的样子。

  以方锡这一身造诣,几乎不可能碰上如此惨淡可怕的凶险局面。齐茵深知他这刻已到达行将崩溃的边缘,假如意志不够强毅的话,这一霎那都可能当场倒毙惨死。自然他这刻所遭受的痛苦,还非局外人所能体会得到,大凡一个人到达行将崩溃的边缘时,精神上的痛苦要比肉体大上千百倍。所以他必须运用意志的力量苦苦支撑,那是一秒一秒地支撑,不知道有没有转机,只拚命支撑下去,如此渺茫的苦斗,但凡意志稍弱之人,都无法挣扎下去。

  事实上,方锡这刻已提聚起他全身的意志和气力对抗着敌人,他已没有时间去考虑到齐茵为何尚不出手助他的问题。甚至即使齐茵言明决不出手,使他因而惨死此地,他也不会怨尤于她。因为在他观念之中,从没有求助于人的想法。同时他即使在全然绝望的情形之下,他仍然要使出全力与敌人周旋,奋斗到底。

  这是方锡的哲学,决不屈服,一定要用尽最后一点力量。但事实上他很难碰上这等考验的机会,一来如此强的对手,世间难觅,二来纵然碰得上如此强的对手,未必就与他拚斗内力,做成这种意志支持的局势。只因对方如此拚法,将必损耗极多的真元。所以在方锡而言,实在极难碰上这种考验的机会。

  当然即使是齐茵好意成全他,让他得到这个机会,可是在这过程之中,方锡实是在生死关头之中徘徊,随时随地可以送了性命。假如换了薛陵或是别的人,考虑较为周详,一定不肯让好朋友冒如此巨大的风险。换言之,别人宁可让方锡错过了大好机会,也不会让他在生死关头挣扎。

  方锡实在觉得全无气力,双腿发软,胸膛中那颗心,几乎要爆裂了。他真想任得敌人内力袭上身,震断心脉,一了百了,不必再多受痛苦。然而他深心之中另有一个意念支持着他不可放弃。这个意念出自荣誉之心,他想道:“我身为昆仑派继承门户之人,本派上下将近百人之众,都期望我能在中原闯一番事业,大振本门声誉,然后安然归山,接掌大位。我今日纵是技有不逮,死于此地,也不能不尽力支持,直到当真无力抗争,方始甘心……”

  要知他越支持得久,就越发能使天下武林得知昆仑心法别有真传,韧力之强,不易击败。为了这一点荣誉,他忍熬着常人早就无法忍受的痛苦,死命支持下去。

  金明池久久未能击溃敌人,心中大为讶骇。这刻他已损耗了不少真元,心想:“假如我不是替许平点穴,加上其后与他们相拚,又减弱不少功行的话,这厮焉能支持至今呢?”

  这么一想,他可真后悔自己不该做好事,不该帮忙许平,以致发生了这许多的烦恼,又损耗了不少真元,事后还须一段时间方能恢复。

  他心中如此的想着,手中金笛传出的内力分毫未减。

  齐茵突然问道:“假如我现在使出一招‘翠拂行人’,你如何是好?”

  金明池冷笑一声,道:“你想知道结果,那就使出来,一看便知,毋庸我饶舌。”

  齐茵哂道:“原来你无法破解,那么我换一招‘玄燕衔花’,你可有法子?”

  这真是请将不如激将,她若是好言好语,金明池决不动脑筋寻想破解之法。但齐茵嘲笑他没有法子破解,他就非想出法子破解不可。

  本来金明池不难破解这一招,即使在比斗内力之时,不能使出大开大阖的招数手法,亦能抵御。

  可是眼下双足受制于黑神蛛丝,背后有白蛛女威胁着,加上方锡的强韧内力,当然感到吃不消。他沉吟了一阵,才道:“我用‘乌龙抖甲’的手法,破去你这一招。”

  齐茵笑一下,心想:“动手之时,快如闪电,焉能让你想这么久?况且你用你这一招手法,仍然得被我抽中一鞭,只不过没有大碍而已。”但她也不说破,反而道:“破解得好,但我继续使出‘含沙射影’的招数,你便如何?”

  金明池又想了许久,才道:“我用‘巧解连环’的手法,加上劲道的阴阳变化,仍然可以抵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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