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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秀肩一幌,人影闪处,已到了他面前,她赤手空拳,便向对方扑去,一点也不把敌人手中长刀放在眼中。

  梁克定连退三步,喝道:“且慢!”

  韦小容道:“什么事?”

  梁克定道:“你先把兵刃亮出来。”

  韦小容轻哂一声,道:“还是那句老话,凭你也配?”

  她话声甫歇,已跨步欺近,纤手直伸,迅快的向梁克定剁去。

  梁克定但觉她玉掌上风声锐烈,不亚于利刃劈风,心头一震,挥刀招架。

  韦小容运臂如剑,欺身连攻了三招,竟把手持长刀的敌人,迫到墙角,又成了退无可退之势。

  梁克定心中方自骇然,忽见她纤手笔直向自己面门刺来,招式虽然平淡无奇,亦不觉其快。

  但姿势动作,却飘逸似仙,美不可言。

  他但觉对方这一招,威力无穷,自家简直毫无招架之力,正如早先薛陵的那一剑,亦是如此情形。

  到了此时,任他如何不屈不挠,意志坚毅,亦是全无用处,不由得长叹一声,当啷啷丢掉长刀,闭目等死。

  韦小容玉掌一挥,“啪”的一响,已打了他一个耳光。

  薛陵沉声道:“姑娘手下留情。”

  韦小容左手疾出,运指如风,点中梁克定胸前穴道。

  梁克定闷哼一声,顿时僵立如木,但双目不闭反睁,显然仅只是身体受制,神智未失。

  韦小容回答道:“怎么啦?”

  薛陵道:“你看他算得上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之人?”

  韦小容唔了一声:“虽是奸恶,却不怎么高。”

  薛陵道:“这就对了,他两度出手,都没有使出绝艺,难道说他城府深沉至此,宁可落败遭擒,也不肯使出绝艺么,我看他还没有这等火候。”

  韦小容疑道:“这话也是,任何人到了生死关头之时,总会使出压箱底的功夫,除非是天下无双的老奸巨滑。”

  薛陵道:“因此之故,我突然怀疑会不会找错了人,此是我一早就险险泛起的感觉,但怕你取笑,所以没说出来。”

  韦小容道:“哦!怪不得你早先一直盘问,迟迟不肯下手取他性命了。”

  梁克定已听出大有转机,但他却认定这是敌人欲擒故纵之故,试问焉有半夜找到门上,却弄错了人之理?

  薛陵走过来,道:“梁克定,我要问你几句话,望你从实回答。”

  梁克定冷冷道:“不用费事了,我一句也不回答。”

  韦小容愠道:“你宁愿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么?”

  梁克定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命该横死的话,人力岂能挽回,所以我认为不用多说了。”

  薛陵眼中陡然射出仇恨的光芒,一手揪住他胸口,咬牙切齿的道:“你可知道,在你父亲手中死了多少忠良无辜之人,我今日纵是杀死了你,亦不为过。”

  他想起了满门被害的血海深仇,顿时怒不可遏,杀机盈胸,因此他的话声极为冷酷严厉,一听而知,决不是做作,梁克定无话可说,只好闭上眼睛。薛陵提起长剑,便要向他刺去。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甚是威严有力,道:“吾儿何事?竟劳你们出手。”

  人随声现,一个年约四五旬的妇人,走入院中,她左手拿着一包东西,全身黑衣,宛如服丧。

  她不但话声威严有力,那对眼睛也暗射出倔强坚毅的光芒,教人一望而知她的性格十分坚强,心中极有主张。

  她虽是两鬓白发飘潇,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一点也不似年老妇人,可想而知她年轻之时,定然相当美貌。

  薛、韦两人都回头而视,梁克定长叹一声,道:“娘啊!你又何苦露面呢?”

  薛陵乃是侠义之士,觉得无论如何亦不能在一个母亲面前,杀死她的儿子,当即松手退开,道:“来的莫非是梁夫人?”

  那妇人颔首道:“老身就是,如若老身猜测得不错,你们一定是为了这件物事而来。”

  她举一举左手,让对方见到掌心的一包东西。

  她接着又道:“老身献出此物以前,还想请问两位高姓大名?”

  薛陵拱拱手,道:“在下薛陵,这一位是韦小容姑娘。”

  梁夫人眼中闪掠过一丝讶色,道:“薛先生乃是守礼君子,老身一望而知,想不到办起事来,倒也辣手得很。”

  薛陵本想反击一句,你的丈夫才是心狠手辣之辈,但一想何必与妇人在口舌上相争,便不做声,只微哂一声。

  梁夫人目光移到左手那包物事,面上泛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徐徐道:“你们两位既然非亲非故,我这包东西不知应该交给那一位才好,我看这样吧,我丢在你们中间地上,看谁先拾起来,就算是他的,这法子好不好?”

  薛陵连连摇手,道:“梁夫人不必费心了。”

  他们谁也没有瞧见梁克定面上露出十分惊怖的神情,如若得见,一定警觉这包物事之中,必有大大蹊跷。

  原来梁夫人手中的那一包东西,竟是二十年前齐大娘遗赠的一种极霸道厉害的火器,一掷在地上,顿时爆炸,方圆十丈之内,休想有侥幸逃生之人。

  梁夫人二十年来珍藏此物,便是准备一旦有强敌合围,硬迫他们献出金浮图之钥,如若不肯献出,并有丧命之祸。

  则横竖也不免一死,如若及时使用这宗火器,与敌人同归于尽,当然是最上算之事,总算是捞回一点本钱。

  薛、韦二人不但想不到此是歹毒之物,甚至全然猜想不出包裹中乃是什么东西,何以说是他们欲得之物?

  假如是一本秘笈,自然勉强可以称为他们欲得之物,但事实上他们并无强取秘笈之意。

  在薛陵而言,他只想查明梁克定若是恃技横暴之人,便杀之以为世除害,在韦小容说,她只要废去他的武功,也就行了。

  薛陵连连摇手,正是表示他们绝无贪得秘笈之意。

  他坚信大丈夫行事必须光明磊落,要杀死人家,定须让人家弄个明白,死得心服。

  却见梁夫人理都不理他,管自仰天惨笑一声,厉声道:“等到你们明白此物如此不祥,已经太迟了!”

  她一扬手,那包东西直向薛、韦两人之间的地上摔去,梁克定悲声大叫道:“娘啊!”

  他的悲惨的叫声中,含蕴得有无尽的悲愤和怆痛之情,纵是巫峡猿啼,山鬼夜哭,亦不过如此。

  这阵悲叫划破了黑夜的沉寂,传出老远。

  可是突然之间,一切声响,尽皆消歇,梁家母子两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预期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梁夫人心想:“莫非是年代太久,是以药包受潮失灵了?”

  转眼望去,地上那有药包的影踪?

  再往韦、薛二人瞧去,但见那包物事已到了韦小容手中。

  她也是以左手托着,玉面上微含笑容,显然她全然不知这一包东西的内容,才能够这般从容闲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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