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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第六回 侠少下山武士惊魂

  他曾经为了免得三四个和尚多受折磨,因而下手将他们当时点死,这本来不能算是他的罪咎,但白眉和尚却十分难过,自觉终是破了杀戒。加之比武输了,更多了一重难受。

  于是独个几闭居在玉龙峰的龙隐禅院,每日饱受那儿的阴风寒霾之苦;一面潜心于云龙大八式的推衍衔接,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年,在这段期间,参透了云龙大八式的奥妙,能够回环运用,精微厉害之极。

  白眉和尚在静室之中,将这一桩往事,扼要地叙述出来,尤其对于那一场较量兵刃的情形,更加描述得详细。

  钟荃听完这一段变化离奇的往事,不由得心神飞越,万分骇异,因为他一向以为白眉师伯,已是天下无二的绝顶高手,谁知还有这么一个人能够使白眉师伯扔剑认输。

  他嗫嚅一下。

  普荷上人道:“荃儿你有什么疑问?现在你大师怕已经讲完,便问不妨。”

  “徒儿是在想着,那位朱老魔君不知后来怎样,会不会中毒死去呢?”

  白眉和尚道:“这个,真是绝大疑问。自从朱檀樾离寺之后,未曾听闻过在江湖出现。是以究竟下落如何,无人知道。你这次下山,在江湖上走动,大概是唯一知道朱檀樾曾在西宁古刹有过这么一段事故的人,因此,你不要随便泄漏。”

  “这柄玉尺你一并带在身上,算是师怕给你的礼物……”钟荃连忙行礼称谢,把那柄玉尺藏好。

  当下普荷上人又殷殷嘱咐他,在江湖上走动应该怎样,做事必须光明磊落。

  谨聆师训后,钟荃拜别过师父和师伯,便出来找三师叔大惠禅师和章端巴。

  这时,天色已交午分,他问知师叔陪着章端巴,正在斋堂用膳,于是一径走向斋堂。

  章端巴正在据案大嚼,大惠掸师端坐一旁。

  章端巴一见钟荃,大喜叫道:“师弟这儿来,我们一同吃。”

  钟荃向师叔行礼,便坐在一旁,自有管斋堂的僧侣招呼。

  “三师叔已吃过了么?”他轻松地问。

  大惠禅师微笑道:“你快吃吧,别管我的事。”

  钟荃向他亲热地笑一下,道:“大师伯说的事情,真是骇人听闻,我做梦也没有料到,竞会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连大师伯也得扔剑认输。”

  “怪事可多着呢,”大惠禅师温和地道;“你这一次人江湖去,自然会大开眼界。

  停会儿我告诉你一些事情,与及我们昆仑同门的联络地点,当你盘缠告尽,或是要求助时,可以找到同门援手。”

  他们说的是汉语,章端巴听不懂,瞪着眼睛瞧住他们,大惠禅师连忙道歉。

  章端巴爽直得很,连说无妨,又道:“我听令师叔说,你求剑之举,关系着昆仑声誉,算得上是件大事。我们那边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你要另求得一剑来交换,便真不容易。我暂时不返萨迦,和你一道去喀什葛尔,求取那柄高王宝剑,也许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钟荃大喜,连忙称谢道:“章师兄如肯相助,真是小弟之幸,否则小弟真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忽然一个僧人走进来,向大惠禅师打个问讯,道:“禀告禅师,适才方丈传命,请这位师兄到方丈室去。”

  大惠禅师忙告知章端巴,着他随那僧人,谒见白眉和尚和普荷上人。

  这里剩下他和钟荃两人,大惠禅师从僧袍中摸出一包东西,拆将开来,一方小油布,包着一个折成同心结形的纸条。

  那笺纸已透着黄色,显然已经过了相当时日。

  他的眼光凝注在这个同心结上,过了半晌,微微叹口气。

  钟荃抬起眼睛,瞧见师叔英挺俊拔的面容上,流露出哀伤怅悯的神色、便十分同情地问道:“师叔,那是什么?为什么会使你那么伤感呢?”大惠禅师惆怅地把眼光投向高处的屋顶,就像是好梦忽被惊醒,还恋恋地满空搜索那梦境的破片。

  钟荃关心地又追问一声。

  大惠禅师轻轻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不相干的,你知道,师叔一向是心如止水的,是么?那不过是一桩很偶然的事,就像是轻盈的落花,飘下平静的泉水上,触起圈圈滴涟,可是转眼之间,落花、淌涟都随着泉水流逝了,再也寻觅不到半丝儿波纹的痕迹。晤,不过那是我一生之中,唯一使我心湖荡漾的缘遇。虽然我已把它遗忘好久了——”

  钟荃似懂不懂地倾听着,那些飘渺模糊而又有点哀伤和遥远而去的话句,却使他的心起了共鸣,是出于同情挚爱的共鸣,宛如忽然听到一阙美丽忧郁的曲调,使人的心底也起了微茫飘忽的颤动。

  大惠掸师又轻轻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如今,我要把这一段往事结束了……”

  钟荃茫然地嗯一声应着,问道:“那么,师叔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大惠禅师慎重地将那同心结拆开,展开笺纸,递给钟荃:“你不妨看看,这是我要托你做的一件事。”

  钟荃接过信笺,看了一眼,立刻熟络而又有点吃惊地念道:“柔肠百结谁能会,一恸情天历劫身,万水千山归去也,从此萧郎陌路人。”他歇一下,继续念道:“横塘有泪泥中絮,荒岭谁歌陌上桑,剑影银红遥一梦,可怜妾恨比天长,这,这不是师叔你常常念诵的么?究竟是……”

  “你也听得熟了,是么?”大惠掸师微微一笑,跟着叹口气道:“那是一位极美丽的姑娘写下留给我的,她从此之后,音讯杳然,我到华山寻访她踪迹之时,听说她已经自尽了,这是一个和华山派有点渊源的武林人物对我说的,他是极有名望的人物,所以我相信了他的话。这些年来,果真没有听到她的音讯,不过……”

  “师叔,你倒是先告诉侄儿,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和那位把消息告诉你的武林前辈是谁呀?”

  “她便是华山木女桑清,我们便是在那次斗剑大会邂逅相逢,如今说来,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这位武林人物如今已经亡故,即是昔年和三毒童子缪天真齐名,井称西南双毒的金蝎子齐绍。他比三毒童子缨天真的年纪大得多了,却是忘年好友,情如手足,故此西南双毒名震天下,他的老家一向是在华山南麓的千松庄,我那次见到他,虽然过程奇怪,但我还是信了他的话。”

  钟荃道:“大师伯方才说过,那三毒童子缪天真现在西宁古刹出家,法号秋月禅师,可就是他?”

  大惠禅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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