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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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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荃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笑问道:“这法儿谁教你的,真不笨的主意嘛!” “我妈教我的,她不准我得罪人,人家一生气,便要我挨揍赔罪。” 钟荃肃然起敬,诚恳地道:“原来你是个大大的孝子,我不揍你了。” 方巨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孝子,那是最好的人,我怎能向你动手。” 方巨啊一声,一把抓住钟荃的肩膀,哭笑难分地叫道:“人家都笑我傻,只有你,哇,哈哈……” 这一着超出他们意料之外,钟荃不知怎样说才好,心中却非常感动。 方巨又含糊地叫道:“你真是小好人,师弟。”他竟学章端巴叫起师弟。 “你应该叫他师兄。”章端巴纠正道。 “是的,师兄好人,小和尚也是。”他连忙改正。 “好了,你别大叫大嚷,我们好好他说一会儿话吧。” 方巨放开巨灵也似的手,乖乖地站在一旁。 钟荃问道:“章师兄,你到底怎样认识他的?他那身横练功夫大俊啦!”章端巴道:“昨夜我离开你,便在城外碰见他,他正好半夜偷偷练那混元功,虽则未练到顶点第三层,却已达到第二层,而且根基非常牢固,尤其油锤贯顶的工夫已经练成,我一时高兴,便指点他从原有根基,改练金钟罩功夫,约定今日在这里会面,这便是全部经过情形了。” 钟荃赞道:“若不是碰着师兄乃是密宗高手,他这金钟罩再也练不成,真是他的好运气。”他转面向方巨问道:“方巨,你的混元功,是谁传授的?”方巨道:“是个老道人,那时我大约七八岁,我的妈苦苦央求他,他摩挲我浑身好久,不住摇头叹气,卒之教我每晚这样练,于是我便一直练到现在。 呢,对了,小和尚,你昨夜给我的银子,我妈不准我随便收下,要我还给你,并且代她谢谢你,银子就摆在那边地上。” 章端巴摇头道:“这怎么行?你妈的病,要银子才能治好呀?” 方巨道:“我妈说,一定不可以胡乱收下人家的银子,情愿她——哇……”他忽然哭将起来,继续地道:“情愿她病死……” 章端巴为难地望钟荃一眼,不知所措,钟荃道:“师兄你去他家里一趟吧,他的妈既是病了……” 章端巴摆手截断他的话,皱眉道:“我生平最怕和妇人说话,这……行啦,师弟,你帮帮师兄的忙,就是你去一趟吧。” “什么?要小弟去一趟。” “这是最好的了,他的母亲是汉人,你去正好合适。” “哦?”钟荃证一下,道:“是汉人么?那小弟便去一遭。” 章端已见他义形于色的样子,禁不住微笑地拍拍他的肩膊,没有再说。 当下两人又谈一些关于剑主波斯巨贾之事,据章端巴所知,那巨贾果真病倒了。 于是约定明日再继续联络,现在便分手,钟荃由方巨带路,径自出林而去。 方巨的家,乃是从这林子再过去五六里路,地方相当偏僻。 钟荃展开脚程,立刻发觉方巨原来天生的一对飞毛腿,迅速得异乎寻常,心中称异不止。 不久工夫,便来到一座牢固而粗陋的木屋,虽然大部分是用木建造,但四周仍有大半丈高的砂砖。 却见双扉紧闭,一块巨石堵在门口,方巨过去挪开石头,然后叩门叫道:“妈,儿子回来了。”叫完后,拉开门扉,大步走进去,钟荃也紧随而人。 这地方自然没有厅房之分,更没有陈设,但屋中却光亮得很。 靠右首墙边,摆着一张榻木,床褥被裳十分丰厚,一个妇人在枕上侧转头,瞧着他们进来。 这妇人双鬓俱白,容颜枯老,但面庞的线条轮廓,仍然觉得相当清秀。 方巨压低声音道:“蚂,这是我师哥,小和尚说的。” 老妇人哦了一声,钟荃连忙赶上一步,恭敬行礼,然后道:“小侄钟荃。 叩见伯母。” 他说的是汉语,榻上的妇人啊了一声。 “小侄敬慕令郎是个大大的孝子,故此不揣冒昧,径来谒见请安,并代章端巴兄解释一事,请伯母有恕唐突之罪……” 她微弱地道:“阿巨快搬椅子请相公坐着,”她说的也是汉语:“咳,自从十二年前,见过天山彭道长一面之后,至今未曾见过我族的人……”她的眼中,已是泪光闪闪。 方巨已搬来一张椅子,给钟荃坐着,自个儿却坐在母亲床头的地上。用那巨大的手指,替母亲揩拭泪珠,一面道:“妈,你哭啦,师兄是最好的人,他一听我孝顺你,便不肯揍我……” 钟荃岔开话题道:“伯母方才提起的,是不是天山二老的彭易老道长? 小侄也曾听家师提过,小侄是昆仑派的。” 细论起来,钟荃未免太过粗心,也不想想在这边荒之地,会有汉族妇人隐居,并且认识武林中的人,她的身世,也就大有思量之处了。可是钟荃心地厚道,阅历又浅,总没有带着三分防人之心,又认定天山是武林正派,这妇人既和天山二老彭易道人有瓜葛,定必也是好人,于是一无隐瞒地将自己的底细抖露出来。 妇人轻喟一声,道:“老身久闻昆仑派是一等的名家正派,代出高人,如今得见相公,果然不虚,只恨福薄缘浅,迄今方始识荆……” 钟荃连忙逊谢,道:“令郎昨晚遇到章端巴师兄,如今已练成金钟罩功夫。章师兄乃是西藏密宗第一高手智军大师的人室高弟,并且是有道高僧。 为人最是厚道热肠不过,昨夜奉赠的银子,务请伯母收下,决无妨碍。” “得到相公一言,重于九鼎,老身岂敢不信?只是既承大和尚传授绝技,又蒙赐巨金,此恩此德,如何能够报答?” “妈,我给小和尚磕头去厂方巨忽地插嘴。 “阿巨,这不是叩头便能够报答的恩德,你要知道……” “伯母,”钟荃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你休息一会儿再说罢,时候多着呢!” 她软弱地闭上眼睛,方巨连忙从床头处掏出一个瓦罐,探手一摸,忽然叫道: “妈,怎么一点点都没有啦?昨儿不是还有半罐么?” 声震屋瓦,显然心中十分着急。 老妇人震动一下,睁开眼睛,苦笑一下道:“那都是假的,今早妈都倒掉了。唉,彭道长逾期不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的面色渐渐泛青,难看之极。钟荃心中大骇,眼看这妇人一口气快接不上,连忙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指大的羊脂白玉瓶子,拔塞倒出三粒红色小丸,命方巨立刻给她服下。 这一瓶红色的小药丸,乃是昆仑历代秘传的续命刀圭圣药火灵丹。任何枪刀拳掌的严重创伤,只要服了,立刻保住丹田一口气,不致立刻毙命,以便从容医治。如是轻伤,则几乎可以合口生肌,立刻痊愈。 不过方巨母亲的情形,便不能一概而论,因为这火灵丹只能治刀兵之伤,并非能医百病。只是钟荃一时慌忙,忘了这些,连忙倒出三粒给她服下。 刹那间,方才母亲面色缓和过来,睁开眼睛,居然有点精神,方巨失口号叫一声,却立即掩嘴止住,可是拇指般大滴的眼泪,却直掉下来。 钟荃被他这种至情至性激动得鼻子酸酸的,安慰地道:“方兄弟别着急,你看伯母不是好转了?”话声中带着浓重的鼻音,生像患了大伤风的人说话。 方巨点点头,气息粗大地喘着。 方母在这气氛中,一时倒不知是悲是喜,歇了一下,才能够开口,她道:“钟相公古道热肠,急人之急,老身感激难言。方才慨赠的丹药,敢是贵派刀圭药火灵丹? 当年彭道长也曾提起过,说及此丹宝重非常,与他特为老身配制的冰魄丹,虽是一寒一热,却是殊途同归,甚至更具灵效,可是根治老身所受的内伤,不过……”她顿一顿,终于说下去:“不过老身另有痼疾,却仍无法法除,恐怕有负相公赠药之恩咧!” 钟荃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歇了一刻,道:“伯母说曾受内伤,不知是遭谁毒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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