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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然后,轻灵地飘身而起,迅疾得有如御风紫燕,眨眼间飞进树林中,在树叶中隐没了身影。

  只那么一会儿工夫,林中传出踏枝踩叶之声,虽然甚是轻微,但在这四周俱寂的空林中,却十分刺耳。

  转眼间从林中走出两人,全是劲装疾服,腰悬利刃。

  他们鬼鬼祟祟地低声商量,一面用手指点睡熟了的青田,其中一个抽出利刃,一直走过去。

  罗淑英乃是因为内急,故此径人林中深处解手。

  她一径走回来,有点儿神思不属的模样,于是脚下弄出甚大响声,还有三丈许便到青田睡的草场,忽然前面人影一闪,住脚看时,一个劲装汉子从树后转出来,一手按在刀把上,满脸俱是诡异的笑容。

  罗淑英一眼瞥向他按刀的手上,只见手指粗大,青筋虬突,显然是个训练已久的练家子。

  壮汉低声狞笑道:“你便是跟那和尚的女娃子么?果真漂亮俏丽……”

  她秀眉一皱,笼上一股杀气,跟着那双明如秋水的媚眼闭住,凝神倾听一下。

  她这一下闭目倾听,能够听出数里方圆的一切动静,宛如具有慧眼,能明观周围的各种现象。

  那壮汉蓦地用力急扑过来,张臂作出搂抱的势子,身法甚是迅疾。

  她眼睛忽开,错步闪开数尺。身躯就在壮汉指尖拂过,却还差那么少许,没让壮汉沾上。

  这种上乘之极的移形换位,若那壮汉识机,应该立刻想法逃走。可是那壮汉自第一眼迎面瞧见她的容颜,立刻神魂飘摇,情思迷惆,竟然不知进退。

  外面的青田好梦正酣,却有一个壮汉,手提闪亮利刃,蹑足走近他身边,然后据腕举刀,缓缓下落。

  大凡武学名家,早已将感觉训练得十二分敏锐,即使在睡梦之中,也极之灵敏。若有人以刀剑暗算,那一股金风依然可使之惊醒,在千钧一发中避开。

  可是像这壮汉这般缓缓落刀,便无能觉察,何况青田和尚历世未深,怎样也想不到会有人尾随暗算,加之大半年来,难为他已将武功锻练得这么神妙,哪能同时将这种极端灵敏的感觉练成?况且他自念是个出家人,大可不必像普通的武林人,日夕存着警戒之心,故此对这一门功夫也较为忽视。于是,在他此刻的睡梦中,即使那壮汉一刀劈下,也未必能够惊醒逃开。何况那壮汉受行家指点,缓缓地落刀。

  这边的罗淑英微哼一声,衣袖一掷。那壮汉正转身疾扑,仍是以饿虎擒羊之势,直搂抱过来。

  袖风过处,那壮汉左手如受利刀一割,墓地手背鲜血喷溅而起,敢情已去了一大块肉。

  他当时但觉左手一热,及至血光崩现,吓得大叫一声,眼光格处,面前那艳极的女郎,已经没有踪迹。

  原来罗淑英在转眼间已飞跃而起,身轻如羽,直冒出林梢,少说也有两丈左右之高,眼光到处,正好瞧见青田和尚身前那壮汉,利刃光华照眼,正往青田和尚喉间切将下去。不觉浑身出了一阵冷汗,因为她此刻是决不能赶及出手挽救青田和尚的性命。

  脚下那壮汉夫身大呼,叫声划破空林中岑寂,甚至乎有几只飞鸟扑翅而飞。

  暗算青田那人吃了一惊,不由得手底一窒,倾耳而听动但随即又转回念头,腕上加劲,修然往下切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破空之声疾地飞来,当地一声那柄利刃的刀尖被什么尖坚硬的暗器迎着一撞,倒退开尺许,刀尖恰好从青田和尚脖子边擦过,直没人单地泥中。

  这壮汉同时间哼一声,埃地倒下。

  罗淑英有如飞燕盘空,斜飞下来,林中那壮汉同时也悄无声息。敢情当那暗算青田和尚的人因同伴叫声而一窒之时,罗淑英已扯下衣襟,分作三块打出。

  这一出手,隐隐有风雷之声,而且鬓发飘飞,显已暗含着罡气功夫。那三块布团飞射出来,两块同时招呼向暗算青田和尚的汉子,一取刀尖,将利刀撞退尺许。一取那人胸前中堂死穴。试想那布团撞在刀尖上,尚且能发出金石交鸣之声,将整柄刀憧退,何况打在死穴上,当然立刻毙命。

  另一布团却打向脚下的壮汉,立刻便声息寂然,自然是死掉了。

  她飘身下林,青田和尚蓦然坐起来,惺松着睁眼时,却见身边刮刀光华闪额未休,一个壮汉却俯仆于地,不觉骇然失声。

  她已飘落在他旁边,道:“这厮想晗算你,我差点儿也来不及救你哪!”

  青田冲口道:“定是南阳四鼠的党羽。哼,我本着上天好生之德,却不料这千人以怨报德。”

  罗淑英立刻钉问道:“他们以怨报你什么德?”

  “这个……”青田和尚沉吟一下,才发觉自己失言,这时心中极快地想到万一说出昨晚交手的情形,若碰上南阳四鼠的三人,定必让她杀死无疑,可是又不能不说,到底将事实抖露出来。

  罗淑英没有说什么,淡淡道:“你还困么?再睡一会儿也好。”

  青田和尚起来,但觉脚下依然疼痛,勉强装出不在乎的样子,道:“不觉已睡了两个时辰,正好上路。我们走吧!”

  他弯腰捡起排杖,只见草地上斜插的利刀,光华闪闪,估计出所向的部位,却是有死无生的脖子,不觉吐一口气,再不瞧那死人,和罗淑英一径上马出林。

  那两个人果然是南阳四鼠的人,他们奉命追缀青田和罗淑英踪迹,见机行事。这刻两人都死掉,便没有人回去报讯,因此南阳四鼠便白白等候了好久,才亲自动身追踪。却已是六七天后的事了。

  青田和罗淑英到了西安府,一路上却是分开而走,故此没有什么麻烦,到了西安之后,便会合在一起。

  青田打听清楚本府最大的寺庙,便是城南的慈恩寺,以及本书前文提及过的兴教寺。便带领着罗淑英去访寻。

  不过青田和尚可学乖了,并不和罗淑英一同询问寺僧,却是独个儿先询问。第一天没有消息。第二天便到兴教寺。

  一问之下,果然探问出文宗乃是在此落发出家,法名圆通,只是三天前的事。

  那方文是净光大师,剧他说,惟恐文宗有高梁弟子的脾气,吃不了苦,已着他托缸游方,受那风霜诸般磨难。最快也得半年后才回来。至于文宗所走的路线,却没有加以规定,由他自己决定。

  青田和尚神色大变,光头上沁出点点汗珠。光镇定着退出来,在廊间仁立细想好久。

  他知道若将实情告知罗淑英,她必会立刻翻脸,起码将这佛门胜迹的兴教寺毁成瓦砾。

  而他此刻尚未有那种功候,足以按照左右光月头陀的遗计,将她稳住一个时期,静等事情自然发展。

  他微微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可又要打诳语了,这生涯可够受的……”

  但他随即又纠正道:“可是啊,我怎可埋怨这担子太沉重?这担子……”他的思绪忽又悠然远部,心上浮起罗淑英停停倩影,以及那动人的绝世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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