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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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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氏本是秦淮河上一位名校书,对于这种关系似乎不大在乎。但霍长青却为之悔疚非常,觉得无以见好友。那时真想自尽,但始终苟活下来。原来徐柏乃是黑道中人,他之所以常常外出,乃是出去做案。有一次失手被捕,囚禁了两年之久。回到家中,王氏已生下一个女婴;这一怒非同小可,尤其是审知奸夫竟是推心置腹的好友霍长青。于是他把王氏立刻处死,然后飘然远走,他知道自己绝不是霍长青的敌手。是以忍住仇恨,没有立即找他,也没有杀死那个女婴。因为他留下一点使霍长青缠手缠脚的东西,同时将来报仇时,能够在他面前杀他的女儿,可以使他更悲痛些。 霍长青携了女婴,改名换姓,迁到鲁东的莱阳住下,设馆授徒,居然以舞文弄墨为生。但他极为留心打听徐柏的消息,因为他知道徐柏为人深沉多智,练武的资质极佳。这一去定然访求名师,练绝艺以手刃仇人。当年他曾传徐柏武当正宗内家功夫入门,想来在狱中这两年,一定把根基练得极好,再访求到名师的话,可就不易抵敌。况且一旦面面相对之时,他这个负疚的人能否和徐柏以死相拼,也是难题。 他到底在莱阳生了根,娶了一个非常贤淑的妻子,生了两个男孩子,至今已有十余岁。他也打听到徐柏西走回疆,投入当地第一大派白驼派旗下。两年之前,白驼派曾经露面中原,闹出极大的武林风波,到底被玄阴教内三堂和外三堂六名香主赶走。白驼派其中好手,便有一个叫徐柏的人。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霍长青整日不安,如芒在背。那个女婴已长得亭亭玉立,霍长青疼爱无比。每一想到白驼派对手云集周围,徐柏面露狞笑,当面把他女儿凌辱处死的惨状,便不由胆战心寒,茶饭无心。 一直过了两年,霍长青已替女儿择好夫婿,打算把女儿嫁出之后,另外觅地安身。哪知三天之后,祸事发生。他从学塾归家,忽见一个大汉好像刚从他家中出来。于是他冲入家门一看,登时便要晕倒地上。女儿昏倒在一旁,当中摆着三具尸首,正是他妻子和两个儿子、都是全尸,但面目青紫。霍长青一向留心白驼派消息,一望而知乃是被白驼派看家本领阴风掌击毙。 他立刻把新近得到的太白宝剑摘下来,救醒女儿之后,对她说明当年结仇之事,并告诉她说,倘若他出门追踪顺利,杀死那白驼派的凶手为妻儿报仇的话,五日之内,一定归来。如逾期不归,她便自行打算。她女儿决然回答说,若果第五天正午他还不归来,她便自尽而死,绝不受仇人凌辱。 霍长青一看手中太白剑,一阵不祥的阴云掠过心头。记得一个月前,一个学生的家长拿了这柄剑到馆中,请他解释剑鞘上的古篆。他细心阅看,原来此剑名为“太白”,乃西方精金练铸,吹毛断发,锋利无匹。可是有一宗,此剑自从战国时候铸成至今,凡得剑之主,俱都以自尽收场。连换十主之后,第十一个得主特请名手把这剑的不祥刻在鞘上。好教日后得主小心提防。这个得主结果如何不得而知,但霍长青在剑鞘另一面发现两个隶字,赫然是李广两字。 拔剑一看,这个一代名剑派出身的人眼睛都红了。要知他这个一生练剑的人,看到了好剑,那就等于极贪婪的人见了雪白的银子。他把鞘上刻的古篆照实说了,甚至夸大一些。可是那位家长终于取剑回去,并没有给他什么机会。霍长青回家盘算了一夜,觉得自己有此宝剑,真不惧白驼派之人寻仇。要知他这时已有妻儿,岂能甘心就死。数日之后,那柄太白剑血淋淋的故事,传遍了莱阳。随后一个晚上,那得剑的主人居然悬梁自尽,宝剑也不翼而飞,此事一时轰动了莱阳。 当时霍长青极力排除心头阴影,匆匆出门。三日之后,追蹑到沂州府,于是立下毒手。 此刻霍长青自知不起,但他又死不瞑目。起初他以为来人定是徐柏,再不然也该是白驼派的好手。哪知却是个毫不相干的人,然而他已横剑自杀。自己的生命虽不能保,但女儿一命,却悬在后天中午能否赶回家去,他一想起女儿,心如刀绞,不由得流下泪来。 朱玲十分歉疚,轻轻问道:“你可是疼痛?” 霍长青艰困地道:“我……这次追赶……仇敌,已和女儿……约好,后天正午……如不返家,她……就自尽……” 朱玲骇一跳,敢情又一条人命,忙问道:“你姓什么?住在哪里?” “……我姓……霍,名长青……啊,不是……我姓郭……我住在莱阳东大……” 说到这里,喉头咯咯直响,却说不出话来。朱玲急得嚷道:“喂,喂,你住在哪儿?你到底姓什么?”霍长青抬手指指太白剑,想做个什么手势。喉咙间一阵响声,鲜血从破口处直冒出来。 夜风呼呼,凄厉地掠过乱岗,树林发出萧萧之声,益增荒凉可怖的气氛。 朱玲叹了一口气,清澈的眼光凝结在手中的太白剑上。白气森森耀眼,却没有半丝血迹,的确是神物利器,可是太不祥了。她痴痴想道:“后天中午又是一条人命。唉,我得赶紧挽救这件惨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位姓霍或姓郭的人和那大汉有什么怨仇,但我却做错了一件事,大错特错。” 她立刻动手挖个泥坑,把尸身埋在里面。一面做一面想道:“他说住在莱阳什么东大地方,这就惨了,莱阳地方不小,我上哪儿去找他的家?” 当她理尸之前,除了把剑鞘解下之外,她只是准备用这柄剑作业信物,并无吞剑之心。也曾搜过他的囊中,但只有几锭银两,以及一张纸条。她在火下阅读那纸条,敢情便是霍长青译那宝剑鞘上古篆又留下的。她看完了之后,不禁毛骨悚然。最低限度她已亲眼见到这个得主自刎而死。而且还牵连到他的后代。 李广是汉代名将,景帝时擢为将军,历守陇西、上谷、雁门、云中、北地、代郡等地,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俱大有斩获。匈奴人畏之,号称为飞将军。然而这位一代赫赫有名的将军,最后还是自杀而死。假如这柄太白剑曾经是他的剑,那就令人不能不信了。 忽然一个念头掠过她的脑海,使她立刻飘然起来,疾如奔雷逐电般赶回客栈去。她一定要找那个大汉踪迹,然后便可以查出霍长青的地址。只因她推想到霍长青的女儿既要自尽,当然是怕父亲杀不死仇人,反被仇人杀死,然后到他家里凌辱她。故此订下时间限期自尽。那么找到他的仇人,岂不是等于找到居址? 回到客栈,天已将近五更,她急急忙忙搜寻邻房,果然发现房间的后窗,已经毁破。然而室中空空无人,桌上却仍旧摆着一个包袱,显然那大汉并没有回来。她回到自己房中苦等,直到辰时过后,店中客人全都走光,但那房门依然紧闭,那大汉仍没有回来。她这时便焦急得很,直在房中打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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