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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此言一出,堂屋中人人莫不露出诉然之色,尤其唐英更不知朱绮美何以要承认这件事。

  她心中不禁惴惴不安,心想:“莫非朱绮美已看穿了我有暗中向扶桑客通消息的可能,所以她先自己承认放走徐经纬的事?”

  这事非同小可,唐英真不知朱绮美如何自圆其说,来解释她释走徐经纬的用意。

  唐英暗自惴惴,扶桑客却哈哈笑了起来,道:“今主这样做,定然有原因了?”

  朱绮美道:“自然有原因……”

  扶桑客哼了一声,道:“哦?这里边还有比总令主抓人的谕令更重要的吗?”

  朱绮美道:“总令主下令捉拿徐经纬,本座自不敢等闲现之,但是在此之前,本令却同时奉派调查万铁匠的底细,两件事碰在一起,本令自当以后者为重!”

  扶桑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道:“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朱绮美道:“总座这句话就不对了……”

  她的神色不变,说话的口气也不留情,又道:“捉拿徐经纬的谕令,总令主是亲自下达给整个三花今及内外堂所有弟子,但调查万铁匠的秘令却仅下给本令而已,本令自当以这事为重……”

  扶桑客证了一怔,道,“所以贵令便放走了徐经纬?”

  朱绮美驳道:“放走了徐经纬之前,本今早计划要从他的身上追出万铁匠的下落,并非无端释走,总座似乎大可不必为此事恼火……”

  扶桑客忍住怒气,道:“本座不信贵令释走徐经纬之举,有更合理的解释,请贵令最好明言……”

  朱绮美缓缓道:“总座可知道一会一帮大举搜寻万铁匠的事?”

  扶桑客道:“略有所闻……”

  朱绮美道:“那最好……总座必然知道这里边的过节了吧?”

  扶桑客摇摇头,朱绮美道:“噢?怪不得总座漠然视之……”

  扶桑客浮出不耐之色,道:“这里边有什么大不了的过节、’

  朱绮美道:“根据本令弟子调查,一帮一会大举搜捕万铁匠的原因,是为了那一份营垒图之原故!”

  扶桑客眸中精光暴现,吃惊道:“什么?营垒图在万铁匠的手中?”

  朱绮美道:“是的!”

  扶桑客忽然笑了起来,道:“这消息不会是贵令故布疑阵吧?”

  朱绮美怫然色变,道:“总令主早已知道营垒图并不在本令手中,总座说出这种话莫非有意跟本令过不去?”

  扶桑客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重,忙道:“那份营垒图原是令尊朱大人冒险窃自海龙会的,令主沦落江湖,难道不是为了它吗?”

  朱绮美冷笑一声道:“不错!但先父逝世之前,那份营垒图已不知下落,这事总令主也知道……”

  三花令总令主武曼卿笼络朱绮美出任红花个主,目的也是要借着求绮美寻查营垒图的下落,扶桑客自然知情,因此扶桑客一时不知如何措词,默然不语。

  唐英却在心中忖道:“原来营垒图真的不在小姐手中,怪不得她要投靠三花令。”

  只听朱绮美将声音略略提高,又道:“总令主为了那一份营垒图,将此事交给本座全权处理,总座似可不必干涉这件事!”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过分,但却是实情。

  扶桑客心中虽不甚痛快,也不得不说道:“贵令释走徐经纬既是为了营垒图,那么令座可否将其中计划透露一二?”

  朱绮美心知不将事情说清楚,绝难使扶桑客消除猜疑之心,于是道:“徐经纬是少林弟子,万铁匠与少林派关系密切,从这份关系,总座应该猜得出我纵走他的目的吧?”

  扶桑客道:“原来个座想从他的身上,造出力铁匠的藏身之处?”

  朱绮美道:“对极了!此刻他的行踪正在本座的监视之下……”

  扶桑客道:‘今座已经派人跟踪他?”

  朱绮美道:“本今杭州分舵皇甫煌已奉本座之命,负责监视他的事,天亮之前,必有好消息报来……”

  扶桑客作了一个逐客的表示,一面说道:“那么本座就等候贵令佳音,否则别怪本座另遣人手缉拿徐经纬,干扰了贵令的计划……”

  朱绮美道:“本令之事若调查不出眉目来,天亮之后贵堂尽可放手拿人,本座绝无怨言!”

  扶桑客站起来道:“咱们就这么办,但愿在天亮之时,徐经纬的行踪仍在责令弟子监视之中……”

  言下之意,大有威吓警告朱绮美的味道。

  朱绮美心知扶桑客对她猜疑仍重,但她不计较,略略向他施了一礼,转身率同唐英离去。

  且说徐经纬伏在瓦面之上,等四下又恢复了沉寂,才悄悄自屋上溜了下来。

  他在城中胡乱地转了半天,才认清自己原来又绕回了城西。

  这地方白天他曾经来过,大街小巷几乎都踏遍,为的是寻找万铁匠。

  此刻虽是夜城,但街道仍是依稀可辨,徐经纬从明方向,心想找个地方躲到天亮,待城门打开再出城不迟。

  当下他穿过一处十字路口,路上仍无行人,一切显得寂静无比。徐经纬暗暗舒了一口气,很快地掩人一条巷子之中。那巷子左右两排高墙延伸到另一道口,徐经纬沿着墙根疾行,片刻已走完那条巷子。不意他正要左转拐向。大街,墙角却闪出一个人来。

  那人戴着宽边帽,原来是一个矮瘦的糟老头,他迎上徐经纬,咧嘴一笑道:“小爷可是臭三介绍来的?”

  徐经纬愣了一下,正要说话,那糟老头已经又说道:“不打紧!老儿来领路,卫所那些爷们不会寻麻烦的……”

  他作了一个送钱的手势,表示城内那些负责治安的卫所兵丁,都已经拿了好处。

  徐经纬只怕三花令的人追来,倒不担心巡夜的兵丁,道:“这一路不会有人寻麻烦?”

  老头道:“当然不会!”

  他压低了声音又道:“荣爷开的场,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要是连这起码的事都办不到了,你们这些爷们儿有谁愿意半夜来找乐子?小爷您说对不对?”

  徐经纬冲着他笑一笑,心想:“这糟老头半夜在这儿拦住我,又说什么自己是臭三介绍的,莫非他认错了人”’

  他正想出言解释,那糟老头已当先而去,去的方向又正是与徐经纬相同。徐经纬只得跟了上去,两人走过三条街巷,果然一点麻烦也没有。

  不一会,他们来到一座深宅大院之前,那糟老头上前扣门,一面对徐经纬说道:“小爷尽管进内,要喝有酒有婊子,要赌有伴,骰子牌九一应俱全,有荣爷坐镇,玩上三五天也不用怕有人打扰的!”

  徐经纬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这糟老头原来是赌场的,狗子替人把风看门的。

  他正想找个地方躲到天亮城开,既有这么一个场所,徐经纬虽不会赌,也觉得进去混混,总比在外头乱走乱转安全。于是他笑了一笑,那糟老头又道:“再说咱们荣爷开场子最大方,对客人招待也最周到,比如说输光了仍想翻本,只要在杭城有名有姓,报个名儿,借个五十,一百两银子做本,荣爷也做得到!”

  徐经纬想:“我又不赌,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但他的脸上仍保持笑脸,那糟老头又道:“不过老儿看小爷财星高照,财神爷就在您身边,今晚可要发财了……”

  这些赌场的人最会说吉利话讨赏,可惜这种话对徐经纬却无用处。

  那老头料不到徐经纬连一点表示也没有,白说了奉承吉利话,心里不免嘀咕。他用力地扣了几下门,那道大门才“呀”地打开,探出个人头来。

  老头没好气地道:“臭三!你的客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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