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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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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道:“你替我料理后事如何?” 钱如命纵声狞笑,道:“说得倒好听,天知道你出手之时,先杀她呢?抑是先对付我?” 张君冷冷道:“彼此,彼此,如果你先收拾李公子,我也许暂时不动你。” 他们的对话,真能使人乍听之下,莫名其妙。 李益也是想了一下,才明白他们话中之意,顿时冒了一身冷汗,忖道:“这两人恶毒得有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真是可怕极了。” 他同时恍然大悟为何吴丁香会发话打岔之故,早先他心中还直怪她不该作声,好让这两个人自相残杀。 张君道:“钱娘子,你究竟放不放手?” 钱如命冷冷道:“不放,纵然赔上性命,亦不后悔。” 吴丁香发出笑声,李益顿时感到十分舒服。原来那张君和钱如命两人的声音,一个是阴险冷酷无比。另一个则悍泼恶毒,叫人听了极不自在。而吴丁香的声音,却宛如呖呖莺啼,此时此地,可就特别的动听了。 她笑了数声,才道:“我真想评论一下你们这一段公案呢!” 张君道:“姑娘请说。” 吴丁香道:“在你这一方面来说,真是十分不值得。我的意思是说,假如你与她同归于尽的话。” 张君傲然道:“当然啦!她算得什么?” 钱如命勃然大怒,厉声道:“贱妇,你这是自讨苦吃……” 吴丁香淡淡道:“我这一辈子,苦头已吃得够多了,也不在乎增加一点。” 她口气之中,流露出强烈的“厌世”意味,当真是看透人生,心灰意冷的味道,可不是因为钱如命的“厌功”所致。 钱如命一怔,忖道:“她既不怕死,目下暂时别迫她方是。” 要知像两面罗刹钱如命这等一等一的恶人,对于众生应,做出种种令人畏怖万端的事。所以她看透了吴丁香的真心,并不为奇。 她的快乐向来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是以假如对方一点也不感到痛苦之时,她就感到索然无味了。 吴丁香目下既不怕死,钱如命可就决不让她死。定要使她感到生命万分可贵之时,才突然把她迫上绝路。此时,吴丁香当然痛苦无比,这样,钱如命便可以享受到莫大的快乐了。 因此,她不但没有发作,反而平心静气地道:“我瞧你已有点喜欢张君啦!” 吴丁香道:“他这才智武功,是我平生所见最高明之哦。相貌也长得不俗。因此,我对他生出佩服之情,亦是合情合理之事。” 张君道:“吴姑娘过奖啦!” 吴丁香又道:“说到这段公案,在钱如命你这一方面而论,你一点也没有做错。因为像他这等人才、你今后还到那儿去找?所以不肯放手,实是明智之举。” 钱如命倒没料到她有此妙论,但觉甚合心意,不禁笑道:“你说得是,所以我宁可落个同归于尽,也不放手。他想避开我,哼!哼!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这时候李益只觉得局势复杂混乱无比,细算起来,他与吴丁香这一对,当然和钱、张两两人存有莫大的矛盾,至少是一种敌对状态。 可是钱、张二人之间,亦有敌对的矛盾存乎其中。 依常理而论,钱、张之间的敌对,正是绝佳机会。只要运用得当,吴、李二人,可以联结其中之一,把另一方击垮或避开。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与张君之间,又有敌对暗流,那就是“吴丁香”这个女人引起的。 而在吴丁香与钱如命之间,女性的嫉妒,也形成了一种无法融洽相处的矛盾。 总而言之,他们四人之间,情形非常复杂微妙。再加上“生死”的问题,“力量”的因素,以及张、钱“邪恶”的性情,于是乎连局中的李益,也感到头昏眼花,没有法子分析得清楚。 换句话说,他根本无从猜测这些人的心意动向,因此更不必提到猜测结局了。 钱如命表明自己的决心之后,就只有等候张君的反应了。 只听张君道:“咱们在这路上已站了不少时候,如果钱娘子你对此处景物,不是感到太大的兴趣的话,咱们先回去,再研究问题如何?” 钱如命沉吟一下,道:“也好,回去再说吧!” 她马上嚣张地发号施令,让张君押后,自己领着吴、李二人、举步行去。 吴丁香和李益既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只好跟她走去。 李益在黑暗中,高一脚低一脚的跟路而行。如果不是有吴丁香在身边扶持,准保已跌得鼻青脸肿了。 大约走了三四里路,忽然又到了宽阔平坦的路上。 钱如命从树丛后拉出一辆马车,当下由张君驾驶,她与吴丁香、李益都乘车前行。 约摸驶行了十余里路,抵达一座庄院。大门外悬挂着灯火,驶入之后,沿一条宽平的硬土路,直达二排高大的屋子前面。三四个壮丁挑灯过来,有的把马车拉走,有的伺候着他们,直到他们进入明亮的大厅,他们才回到外面。 吴丁香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两面罗刹钱如命的仆人和壮丁,俱是年轻力壮,长相不错的人。 在大厅内,各人落座,另有侍婢冲茶送上。 李益托起茶杯,目光从茶杯上面透过去,第一次落在钱如命的面上。 这时恰好钱如命望向别处,因此他得以安心地打量这个宇内无双的“恶妇”。 但见她的头发已拨上去,露出一张白素素的清水脸、眉目疏秀,不但不丑,反而有一种徐娘风韵。 李益吃了一惊,忖道:“我一直以为她必定长得很可怕,谁知大大不然。” 她开口一骂,头上的长发好象有灵性的一般,立即滑下来,遮住了她大半边面孔。这时,她娟秀的面孔已看不见,只听到她悍泼恶毒的声音,李益顿时但觉她邪恶无比,邪恶得几乎想呕出来。 钱如命的目光忽然转到他面上,厉声道:“你吃了惊是不是?” 李益连忙道:“是,是……” 转念一想,这话说得不妙,忙又道:“不,不,我的意思是……” 钱如命显然看出他厌恶而又无奈的表情,便得意地大笑起来。 李益赶快把目光转到秀色可餐的吴丁香面上,总算把呕吐之感熬过去。 他马上就以现张君不断地向吴丁香望去,他身为男人,当然懂得这个人心中抱着什么念头。 他不禁愤恨起来,握拳在茶几上重重的捶了一下。 钱如命一甩头,把头发甩上去,又露出那张不俗的清水脸,道:“张君,有人已经呷醋啦!” 吴丁香向李益柔声道:“李郎,别理会他。” 张君听了这话,突然忿忿地跳起身,在厅中走了两个圈子,这才回到座位上,闷声不响地落坐。 吴丁香深深垂下头,似乎是在想什么问题,但却不愿被人家看见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她转向李益望去,泛起一个凄凉的微笑,道:“李郎,妾身当真是恨重如山,命薄如纸,今生今世,只怕不能侍奉左右了。” 李马上感到有大变故发生,心下惴惴,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丁香面上仍然挂着凄迷的笑容,向他深深地注视了一眼,道:“我也不知从何说起的好……” 她的神态口气,极是情真意切。钱、张二人,都敢断定她没有丝毫作伪。唯其如此,才使人觉得更加奇怪。 因此,钱、张二人,都不作声,看她干什么。 吴丁香从怀中取出那支“玉箫”轻轻按在香唇边,迳自吹奏起来。 袅袅的箫声升起来,先是在大厅内缭绕。接着透将出去,飘散向茫茫的夜空。 这一缕箫声,抑扬婉转,如怨如慕,除了使人泛起无限幽思之外,还觉得她好象在说话,正向一个人倾吐着她的心声。 若果她当真是在倾诉着心声,则可知她这刻定然已柔肠寸断,芳心尽碎。因为这阵心声,是如此的悲切怨慕,令人有不忍卒听之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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