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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朱宗潜虽是内功深厚,“玄关锁”业已打通,但他首当其冲,不但遍体大汗,面上更是汗水直流,几乎把眼睛也淹没了。

  正当此时,冰宫雪女闪身出来,扬手发出一楼白气,射入熊熊烈火之中。

  她才一出手,朱宗潜已顿感热度大减,而刹时间白雾腾蒸,气温立即转热为寒,那么浩大乱窜的火焰,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那阵蒸腾而起的白雾,也一晃消灭。

  井底完全恢复原状,既不热,又不冷。刚才的一幕虽然惊险百出,可是其实为时甚短,而冰宫雪女出手后,一切变化更为神速,迅即全部消失。

  朱宗潜喘一口气,便毕剑向井口指去,两眼询问似地望住冰宫雪女。

  原来他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去追究冰宫雪女以什么手法,破去对方火器的威力,便即邀她践履前约,各自设法冲出井外。

  冰宫雪女那对大眼睛中,掠过佩服的神情,旋即点头,双足一顿,身形向上疾升。

  她轻功极为佳妙,姿势甚美,凌空而起之际,宛如仙女蹈虚驭气,向天飞升,景象大堪入画。

  朱宗潜亦不怠慢,跟着向上疾窜,但他到底迟了一步,当他在半途的突出砖头上垫脚借力时,冰宫雪女已经出了井外,似乎没有敌人阻截了。

  他跟着跃出了井,放眼一瞥,四下寂然无人。冰宫雪女淡道:“那见机逃跑啦!”

  朱宗潜把井架辘轳上的吊索抛落井底,一面回头向她说:“这话未必尽然,假如咱们来得及躲在一旁的话,那不久就会来此探视。”

  他脑筋极是灵活,霎时已推测出那屈罗定因那宗火器威力甚大,须得燃烧好一会工夫,所以他暂时走开,到时才回来查看结果,故而有此一说。

  井底的中年人把吊索缚在腰间,朱宗潜双手交替收索,眨眼间就把他吊出井外。冰宫雪女道:“那就试一试看你的推测对不对?”说罢便隐匿在数丈外的树丛后。

  朱宗潜和那中年人则躲到另一边五丈远处的一堵残垣后面,他低声说出自己推测之言,同时请教这中年人的称呼。那中年人道:“在下李通天,本来单名一个杰字,但因为在下强记博闻,足迹历遍天下,大凡有关武林的轶事闻,无有不知,所以后来大家都改叫在下为李通天,真名反而无人知道了。关於恩公推测那屈罗定会去而复转一事,定亦不讹。只因他施放的火器,名为『阎王火』,在武林中极为着名。出手时虽只是一弹之微,却能化田三四丈方圆的火云,在火云圈内的人畜,都难逃化作飞灰之厄。此火约莫燃烧一炷香之久,是以屈罗放心离开,待一炷香以后,才回来查看情形。”

  他一口说出那歹恶火器的名称和威力,果然很有点“通天晓”的谱儿。朱宗潜问道:“这阎王火可是屈罗师门传绝技?”

  李通天摇摇头,道:“不是,在下对这种火器再度出现,也甚感讶骇。这阎王火原是火器名家祝融派的高手徐炎精心独创的无上火器,自从徐炎二十年前失踪之后,这等火器已绝迹人寰,万万想不到今日复见於这座废寺之中。”

  朱宗潜露出喜色,道:“有了这条线索,似乎就较易查出屈罗的底细,从而也可查出黑龙头的来历。”他心中本来有一条线索,那便是当初从屈罗自称“二爷”,而他的手下却称他“三爷”,从这等不同的称谓中,当时他突然联想到康神农、计多端他们身上。那康神农曾说他共有三个徒弟,计多端排行第三,老大、老二是谁,不肯透露,只说老大极为险诈狡谲,更在计多端之上,老二凶狡不及其他二人,但较为暴戾。

  因此他觉得这个屈罗很像是计多端的二师兄,但现在既然有别的证据,他便不要胡乱猜想了。.李通天说道:“祝融派人数有限,在下都很清楚,屈罗他决计跟祝融派攀扯不上关系。只不过由於这『阎王火』的出现,或可揭开徐炎失踪之谜。”

  这件事到此又告搁浅,朱宗潜想起一影大师正被分大阵所困,此阵又走出武功甚强的丹青客井温亲自率战。威力自然极大。目下连屈罗也去了,教人更为耽心。他决定必须去瞧瞧形势,便把此意向李通天说出。

  李通天大喜道:“敢情少林寺高手一影大师也到了此地,今日这一批黑龙寨恶徒,定然难逃公道了。恩公放心在这儿等候,一影大师纵然不能尽诛这些恶徒,但少林寺罗汉阵天下无双,黑龙寨的分大阵,决计加害他不得。”

  朱宗潜沉吟未信,李通天肃然道:“这等生死大事,何等重要,在下岂敢信口乱说。恩公如若放心不下,即管前往一瞧就晓得了。”

  正在说时,一阵“独独”之声,传入他们耳际。两人连忙停口外窥。但见屈罗缓步而来,速度却极快,脚步每一落地,便发出木石相击的“独独”之声。

  那屈罗越过廊阶,踏入空旷宽阔的院中,直向斜对面角落中的石井走去。

  李通天忽然悄声道:“那冰宫雪女乃是……”

  他才说了几个字,朱宗潜已摇手阻止他说下去。

  屈罗居然警觉地向他们藏身之处,望了一眼,其实在他那木底钢机屐敲地“独独”声中,本来极难查听得到这等悄语之声,况且相距又尚有四五丈之远。

  他眨眼之间,已走到井首下视。井底既无声息,能够瞧见的地方又很有限。大家都暗想这屈罗定要跃落井内查看。

  谁知道他瞧了一阵,便仰天冷笑,好像已发现了什么线索一般。

  朱宗潜生怕冰宫雪女再抢了先手,更不迟疑,身子一耸,轻飘飘越过短垣,落在院中。

  当他飞跃出去之际,趁势已掣出长剑。

  屈罗怪笑一声,道:“好小子,当真有一套,连那阎王火也没烧死你。”

  朱宗潜提聚起全身功力,挺剑迫去,口中道:“你为何不敢入些查看?”

  屈罗道:“笑话,老子还会胆怯不成?我一瞧就知道你已经逃了出来,何须入井查看?”

  朱宗潜讶道:“你竟如此机警么?在下倒是失敬了,请问你如何查知在下已经逃出井外?”

  屈罗怪笑道:“简单得很,想我那宗火器何等厉害?莫说是能燃烧一炷香之久,即使是一晃即灭,这刻井底也应该尚有热气冒上来。可是目下却毫无热气,可知你竟有克制阎王火的手段。”

  朱宗潜道:“承教了,这道理果然十分高妙。在下还想请教阁下的武功!”说时,大步迫去,气势坚强威凛,使人一望而知,绝难逃过这一场决斗。

  这拘魂阴曹屈罗,原想略为拖延一下,找机会扑到短垣后面,瞧瞧还有什么人?但朱宗潜的来势如此威强,迫得他不敢作别的打算,连忙运功准备。

  他们已曾激斗过一场,对於敌手的功力深浅,都略知梗概,是以双方固然均不敢轻敌躁进,但亦不须再事试探,多费时间。朱宗潜一直欺近敌人,芙蓉剑起处,袭取敌人胸前要害屈罗的缅刀迅即劈出,“呛”地一响,人影连闪,原来他们在这霎忽间,已各自施展极迅快的手法,抢踏了六七处方位之多。

  但见剑气刀光,然又起,如芒飞电掣,飙翻轮转,不论是远攻近拒,无一不是极凶险的招数手法。

  那冰宫雪女,不知何时已现身站在战圈外丈许之处观战,她这刻眼见他们果然武功精妙高强,这才微微动容。最使她感到不解的是,这两人都使出极为凶毒险恶的招数拚斗,屈罗的武功乃是这等路子,尚不足异。但朱宗潜明明是上乘内家剑法,居然亦走上这等路子,便令人大惑不解了。她方一转念间,屈罗已落在下风,被对方剑光冲得连退数步。

  按理说,朱宗潜既是把敌人迫得阵脚已乱,便应以上乘剑法遥罩远攻,只须制住机先,便即有必胜之利而无反败之祸。谁知朱宗潜如影随形般疾迫上去,依然使出近身肉搏的招数手法,继续激斗。

  此举固然可以加速击溃敌人,但却不免有两败俱伤,或是同归於尽之险。明智之士,断不肯这么做的,冰宫雪女越看越奇,一飘身落在屈罗背后,挥袖拂去。

  屈罗陡感劲风袭脑,心知若被这股力道击中,非死不可,赶紧一招“雷风相薄”,刀势横劈,身形左旋,堪堪避过脑后的衣袖。但朱宗潜的芙蓉剑,又已挟着锐烈劈风之声击到,屈罗脚步未稳,难以封架,当即又疾旋出数尺外。此时冰宫雪女欺近发招,迫得他亡命般向空门翻旋出去。

  这等局势,维持了好一会,而屈罗还没法子拆解,远远望去,就像那朱宗潜和冰宫雪女在玩一个巨大的陀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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