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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沈宇道:“绝对不会,假如有人在这等情形下,竟能及时逃掉,则此人武功之高,已到了难以测定的地步啦!”

  范玉珍突然笑一笑,伸手拉拉他的手臂,道:“不要紧张,且坐下来。”

  沈宇听出她话中含有特别的意思,便依言坐下。

  范玉珍道:“那声音,一定是我的狗弄出来的,我给它起个名字叫做黑娱蚣,身子矮得像猫,却长得很。除了没有蜈蚣那么多的脚之外,看起来很像一条黑色的蜈蚣。”

  沈宇哦了一声,道:“若是矮小的黑狗,那就无怪我没看见了。”

  范玉珍道:“它灵警之极,向来没有声息,只不知这回何以会被你听出来?”

  沈宇道:“咱们且不谈黑蜈蚣,范姑娘你的对头是什么人?”

  范玉珍道:“不是我的对头,是家师的仇人。”

  沈宇道:“原来是体师父的仇家,那就比较合情理了,要不然你一个女孩子,怎会结下仇家呢?”

  范玉珍道:“正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才惹上麻烦。”

  沈宇讲道:“这话怎说?”

  范玉珍道:“简单的说,这个仇家本来很喜欢我师父,后来不知如何闹翻了,但却发过誓,只要我师父一有心上人,便将这个人杀死。”

  沈宇忙道:“等一等,你的师父究竟是男人抑是女人?”

  范玉珍道:“是男人。”

  沈宇叹一口气,道:“这样说来,这个对头竟是女的了?”

  他说这话之时,已隐隐觉得头痛。

  范玉珍道:“我的师父是个男的,她当然就是女的啦!”

  沈宇耸耸肩,道:“好吧,你说下去。这个对头知道你学艺之事,又见你们师徒感情很好,便误以为你们师徒之间有问题,是也不是?”

  范玉珍道:“正是如此,我知道从前已有过三个女子,被她杀死。

  这次家师隐居南京地面,仍然被她找到,真是没有法子之事。”

  沈宇道:“你打算到了非得动手不可之时,索性就拼一次,把她杀死,也可免了令师的无穷后患,是么?”

  范玉珍摇头道:“我不杀她,她便杀我,我根本无法选择。”

  这个美貌少女的声音和口气,使沈宇感到她的话含有无可置疑的真实性,根本无须再盘问细节了。

  既然一个人明知有一个敌人要杀死自己,当然须得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应付之,他谅解地道:“原来如此,这真是使人感到困恼的处境。”

  范玉珍声音稍稍透出欣慰的意味,道:“承蒙沈兄相信,使我登时消失了孤单之感。”

  沈宇道:“听姑娘的口气,好像令师还不晓得有这么回事似的?

  是不是呢?”

  范玉珍道:“是的,他老人家一点儿也不知道,一来他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二来家师正值闭关期间,还有一个月,方始功行圆满,我若是将此事告诉了他,徒然使他心有窒疑,说不定练功时会发生危险。”

  沈宇道:“怪不得姑娘要感到孤独了,纵是十分老练之人,换了你的处境,也希望有人可以商谈一下。而你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范玉珍道:“沈兄既然了解我的处境,想必可以答应慨借宝刀了?”

  沈宇摇头道:“姑娘还是不要借用此刀的好。”

  范玉珍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沈宇摇头的动作,证明他当真已说出拒绝之言。

  她深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怒,但觉此人不但固执得可恨,同时又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她越是感到极度的愤怒,就越是表现得冷静,在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有异,反而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们暂且不谈借刀之事,也不谈我的问题。好在三五日内,我还不用太过担心。”

  沈宇道:“如果有三五天的缓冲时间。”

  范玉珍立即摇手道:“我们暂时不谈这些恼人的问题。”

  沈宇马上同意,道:“对,你已经烦心了很久,理该轻松一下。”

  他没有发现对方内心实在对他忿根到极点,竟实心实意地相信了她的话,还替她解释何以不想谈及这些问题之故。

  范玉珍顺水推舟,道:“正是如此,我已说出了心中的烦恼,感到舒服了很多。今夜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我想不出妥当的计策时,才来找沈兄求援。”

  沈宇完全同意,道:“对,你先回去好好的休息,这件事一定有圆满解决的方法,你用不着过于焦虑。”

  范玉珍极力使自己保持常态,以免对方瞧破她心中的愤怒,因为她知道沈宇如果瞧破了她的真意,一定会感到不好意思而表示帮忙她。这一点正是她最痛恨而坚决避免的。正如一个耿直自尊之士,宁可饿死,也不肯接过一碗含有鄙夷味道的米饭一般。

  对于这样一个没有人情味之人,范玉珍已痛下决心,不愿得到他的帮忙。她也晓得如果被他发觉了,当他说出愿意借刀的话而被拒绝时,他一定深深缠着这个问题,使她不能立刻脱身。

  因此,她必须做得毫无痕迹地走开,这样他就不会前来探看自己了。

  她平静地告辞之后,沈宇心中十分宁恬,一歪身躺在床上,把范玉珍之事完全置于脑后。

  范玉珍出房之后,抱起那头异种灵犬黑蜈蚣,跃过院墙,飘落巷中。这条小巷甚是黑暗,但在另一头却是繁盛热闹的大街,是以店铺的灯光和行人笑语之声,从巷口传过来,并不寂静。

  她顾着小巷往另一端走,并不转出热闹的大街。这是因为她时时在店中帮忙,在本城中颇有名气,见过她的入极多。如果转出大街,多半会有人注意和认得她是什么人。

  她走了十六七步,转出另一条僻静黑暗的街道,突然一惊,停住了脚步。

  原来在她面前六七尺之处,站着一个身量颀长的人影。由于天色暗黑,所以只能看出这条人影身穿黄色衣裳,头上白发飘萧,手持一根拐杖,竟是个个子相当高的妇人。

  至于她的容貌,范玉珍现在才发现无法瞧得见,因为她面上有块黑纱遮掩着。

  范玉珍心中虽是有数,但仍然诈作不知,征了一下之后,继续举步,却转了一个方向。

  那黄衣老妇拐杖一顿,杖地相触,发出略的一下沉重声响。她接着用粗哑的声音喝道:“往哪儿去?站住!”

  范玉珍停步测顾,应道:“你叫我站住么?”

  黄衣老妇冷冷道:“当然是叫你这臭丫头。”

  范玉珍装出恼声,道:“你怎的开口骂人?你是干什么的?”

  黄衣老妇道:“老娘是卖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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