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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黄衣老妇心中多多少少有点儿受用,当下好像没有那么凶恶了,说道:“我对向相如,仁至义尽,他没有话可说。”

  范玉珍面上透出一股困倦的神色,不过她的脑子仍然活动得很频繁迅速。因为这是她的生死关头,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她先点头承认对方的话,然后说道:“有一点我还是不大明白的,那就是你为何要不断地杀死那些女子?”

  黄衣老妇冷冷道:“你当真不明白么?”

  范玉珍道:“我知道你心中藏着仇恨妒嫉,可是你明知这个向相如,我们现在姑且算他是家师吧!你明知他好色成性,而且极有手段,随时随地都可以另外再找一个,则你杀人之举,徒然使他有机会多玩几个女人而已,对不对?”

  黄衣老妇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亦从没有人跟她谈论过,所以这刻突然听到这种道理,不觉一愣。

  她沉吟一下,才道:“我哪里还管得这么多?”

  范玉珍道:“我也是个女人,只不过比你年纪较轻,见识得少些而已。但在对付男人的立场,我们还是一样的。以我想来,你的对头如是好色成性,兼且擅长采捕阴阳之术的话,他深心中一定不反对你替他解决问题的。”

  黄衣老妇果然微微颔首,道:“你这话很有理,不过老娘还是不能放过你。”

  范玉珍道:“你不放过我,那是一回事。从这种迹象推测,我相信你如是正面与家师为敌,定难讨好。故此你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他的女人身上。我可不是怪责你,换了我的话,也会这样做。”

  黄衣老妇道:“你的嘴巴很会说话,胆子也很大。”

  范玉珍抓住这个机会,迅即应道:“这是因为我一来受到天大冤枉。二来对你的指责,问心无愧。三来若然家师正是你的对头,而他又曾经做出对不起你之事的话,我也认为你应该报复。不过你采取的手段,有欠考虑,如果是我”

  当她指责对方有欠考虑时,黄衣老妇含怒地哼了一声。可是范玉珍又接上最末的一句,引起了对方的兴趣,怒气因而消失了。要知范玉珍已表现出她的武功、机智和胆力,不是普通女子可比。故此她的办法一定有独到之处。

  范玉珍接着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决不杀死那些女子,想办法使家师厌恶那个女子,但又无法摆脱,除非是他亲自下手杀了那女子。但你瞧,若能做成这等情势,则家师在下决心杀她以前,必定已苦恼了一段时期,这样不落杀人恶名,又能令他受苦,岂不是比白白便宜他多玩几个女人来得高明么?”

  黄衣老妇连连颔首,道:“对,对,我早该如此对付他。”

  范玉珍道:“现在你还要杀我么?”

  黄衣老妇沉吟,才道:“对不起,老娘仍然放不过你。”

  这黄衣老妇好生狡毒,话声未歇,突然挥杖横扫,风声劲厉,可见得她这一杖,功力毕聚,实有加害对方之意。

  范玉珍刷地跃起,迅快之极,身形升起之际,同时运剑刺劈敌人面门。

  这一剑看来平常,可是黄衣老妇却有手忙脚乱之感,连退三步。

  只见范玉珍闪电般掠回来,剑光直射黄衣老妇腰胁要害。

  她一连六七剑,把黄衣老妇杀得团团而转,手中的沉重拐杖,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击之力。

  原来范玉珍使出一套新近才练熟的剑法,当时她剑术已颇有成就,故此学这套剑法时,便已觉得乎平无奇,值不得下苦功练熟。

  可是她师父却再三叮嘱她不可偷懒,因此她总算把这套剑法练熟了。而现在才明白其中奥妙,敢情这一路剑法,乃是专门用来对付她师父的死对头的。目下那黄衣老妇手忙脚乱,并不是她的功力造诣差,而是兵刃招式上受克制,故此全无发挥本身真正功力的机会。

  范玉珍精神一振,长剑使得更为急疾。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与这等强敌交锋,所以假如不是心理上已有准备,剑法上具有克制之功,加上她怀着杀死这个恶妇为师父除去后患的决心,她初试啼声的硬仗,决计不会如此精彩。

  十七八招下来,黄衣老妇已经遍体冷汗,口中连连发出刺耳的惨叫。

  这时候连身在局中的范玉珍,也估计得出自己可望在十招之内,一举刺杀这个恶毒老妇。

  看看又凌厉急攻了五剑,第六剑前半招分花拂柳桃开敌拐,后半把是仙人指路,长到分心拥入。

  范玉珍这一剑使得畅顺之极,感到必能立奏奇功,口中甚至还喝了一声着。

  果然黄衣老妇负痛地大叫一声,可是范玉珍却感到无法置信。因为她虽然刺伤了敌人,但这一剑却偏了很多,也没有如预料中刺得那么深。

  黄衣老妇怒骂一声,像疯虎般抡拐反击。范玉珍运剑抵御时,其中有一剑又偏歪许多以至差点儿就被拐杖扫死。

  她骇然地连连后退,却没有时间寻思自己的长剑何以屡屡偏歪之故。

  黄衣老妇在眨眼间,占尽上风,这一突然的转变,实在奇异得不合情理。

  范玉珍忽见对方扬拐欲砸时,一道细长黑影射入对方怀中,黄在老妇登时厉叫一声,左手一挥,这道黑影重重地摔在地上,恰在范玉珍脚下。范玉珍听到汪的一声,已知道那是她的异种爱犬,又知道那是爱犬负重伤时的惨叫,不由得心痛如绞,神思迷惚。

  在这等高手拼斗的场合中,哪能容她心神分散,就只这么一刹那的迷惚,黄衣老妇一手扣住她胸前衣服,并且已点了她的穴道。

  在明亮的火炬之下,范玉珍但见一张丑如鬼怪般的面孔,迫到眼前,如若不是上面还有萧萧的白发,她真认不得这张奇丑得令人恶心的面孔,竟然就是黄衣老妇。饶是如此,她还是骇然失色。

  她的神智迅速模糊昏迷,但在丧失知觉之前,她仍然联想到这个黄衣老妇的面纱,一定是被爱犬抓落无疑。

  火炬仍然继续燃烧,照亮这片荒芜花园的草地。可是黄衣老妇和范玉珍已失去踪影,在火光下,那头身子特别细长的黑大,忽然移动一下头部,接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蹒跚地行去,鼻子中发出低低的悲鸣声音。

  在客店中酣睡的沈宇,突然被一阵奇异的声响惊醒过来。他定神倾听时,房门传来搔爬及阵阵悲鸣声。

  沈宇起身披衣,打开房门一看,门槛边那头身子特长的黑犬,像一条蜈蚣似的,鼻中发出鸣鸣的声音。沈牢地低上身,凑近观察,但见这只范玉珍称为黑蜈蚣的异种黑犬,面上的毛黏着一片血迹,有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他心头一震,低声道:“黑蜈蚣,花姑娘呢?”

  但见这头黑犬回身行去,脚步蹒跚,并且有点儿摇晃。假如它不是特别矮的话,一定很难继续保持重心。

  沈宇跟它行去,心中一直猜想范玉珍乃是出了什么事?当黑蜈蚣钻过墙洞时,他便耸身跃过。走了一阵,他们来到那座荒园中。

  三支火炬明亮如故,沈宇加快脚步,来到火光的中心,首先看见范玉珍的长剑丢弃地上。

  他先不拉起那把长剑,锐利的目光四下查看。从拐杖点戳地面而留下的痕迹中,他大概测知范玉珍对手使用的何种形状兵器,也晓得大约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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