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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雪儿又“咯咯”一笑,自铜镜上一跳,便跳在赵玉瑛的香肩之上,只听它在她的耳畔道:“瑛姑娘,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吗?”

  赵玉瑛见它主动地与自己亲热,立即口嗔作喜,展颜一笑,催促问道:“快说嘛,你怎的知道我们的姓名嘛?”

  雪儿捉狭般以钢喙偎着赵玉瑛的粉颊,故意学着她的声调道:“因为,我认识你们的玉哥哥呀!”

  这一语,比适才的话还要惊人,赵玉琳两人一听,都不由一跳而起,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你认为得李玉琪?他现在何处?你知道吗?”

  雪儿瞥见赵氏姐妹惊喜参半,关切渴望之情,流露无遗的态度,深心十分代玉哥儿庆幸。

  虽然这两姐妹与李玉琪别离多年,显然爱苗根深蒂固,并未被时间冲淡!

  它因之更加喜爱这一双姐妹,便叫道:“当然我识得玉哥儿呀!说起来我还算他的师兄哪,我和他在一起,住了五六年,直到最近,他才突然失踪,而不知到哪里去了!”

  赵玉琳两人,与儿时爱侣一别多年,芳心之中,真可说无时或忘。

  这不仅只是想念,其中还包括有一部分担心,因为,在那年她两家惨遭祸变之际,李玉淇的下落便失踪了,她们不知他的下落,也不敢设想他的生死,故而,每一思及,则更是难过。

  此际,陡然听得雪儿这般说法,芳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焦急,高兴的是李玉琪尚在人世,且还学会了一与本领,焦急的则是,他怎的会突然失踪呢?

  赵玉瑛急急动问,催促雪儿说出李玉琪的师父是谁,及他何以失踪之故?

  雪儿不知忌违,便坦白地将李玉琪如何入窟,如何巧食千年火鳝,收服神蛛碧儿,以及窟中习艺,收养红儿,艺成出山,发觉家人被害,结识九天蓝凤蓝玉琼之事,一一道出。

  玉琳、玉瑛坐在一旁,静静地谛听着,听到李玉琪的各种奇遇,玉靥上均流露出一股欣慰之情。

  听到李玉琪哭拜父母坟墓一节,两人同时泣然垂涕,但为着急于知道下文,只是用纤手抹去泪痕,继续倾听。

  但闻得九天蓝凤蓝玉琼突然出现,赵玉琳倒无甚表示,但赵玉瑛却忍不住打断了雪儿的话头,问道:“她很美吗?”

  雪儿早先曾与蓝玉琼颇为投缘,闻言不假思索,随口应道:“她当然十分美丽啦!不信过几天她一定会来金陵的,两位姑娘若是不走,自不难见到,她是多美,多可爱了!”

  赵玉瑛还想再问什么,但玉琳却温和地止住她道:“瑛妹妹,别问啦!让雪儿说下去吧!”

  雪儿不知道玉瑛已嫉妒那蓝玉琼,不该对玉哥哥表示亲热,它还是用它那脆圆的语音,继续叙述以后的事迹!

  两姐妹可是愈听愈觉得不是味儿,尤其赵玉瑛玉靥之上,乍阴乍晴。

  到后来竟是听见李玉琪,在曲阜与朱玉玲订定婚嫁之约,她便不由寒下脸来,想要发作。

  赵玉琳芳心之中,何尝不凄凄楚楚,只不过一来她生性仁和,能忍耐得住,二来也深信玉弟弟之所以如此,必有不得己的苦衷在内!

  故此,她表面上不但声色不动,还不时用柔和的目光,制住瑛妹妹一触即发的酸气!

  雪儿虽然通灵慧敏,却不能了解女人的心里,它仍然述说着,当它说到李玉琪与苏玉玑、朱玉玲在皖中仰止附近的巨松之底的地下室内,结婚成礼,它自己充当赞礼的一幕时,忍不住得意地发笑,道:“那一次,真好玩极啦!不是嘛,除了新郎新娘之外,连第四个人也找不着,没办法,只得请我赞礼,真有意思,为此我还赢得一整坛美酒呢?……”

  它愈说愈得意,“咯咯”地笑个不停,在它想来,玉琳、玉瑛也一定会觉得好笑的,哪知,事实上正巧相反,正在它得意发笑之际,猛瞥见对面锦凳上端庄的玉琳,垂头暗泣,神色黯然,心方诧疑。

  猛又觉爪下香肩,陡地一摇,将它摇落,无可奈何束翼落在妆台,回头一看,那赵玉瑛不知为何,俯在榻上放声娇哭起来!

  雪儿弄不清就理,却觉得十分尴尬,只得打住笑声,注视着这一对姐妹花,思忖缘故!

  其实这道理十分简单,试想这琳、瑛两人,与李玉琪自幼便是青梅竹马的情侣,且还经父之命,缔结下娥英并传的婚约。

  虽然,造物弄人,分离数年,但无论如何李玉琪也不该在初次下山之时,便忘却父母深仇,停妻再娶。

  而且是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与另外的两个女人偷偷地结婚哪!

  如今,李玉琪如此作为,不分明是把她两人遗忘干净?把父母深仇置之不理了吗?

  这是何等不孝不义的行为!怎么能够不令赵玉琳、赵玉瑛两姐妹伤心欲绝,哀哀悲泣呢?

  当然,如果这经过由李玉琪亲口述说,赵玉琳、赵玉瑛两人,或不致会如此伤心而恨他!

  但如今出之于雪儿之口,虽说它已然通灵多年,无奈总不能透彻地了解各种事态,发展的内在原因。

  举例来说,雪儿只知道玉哥儿与玲、玑两姑娘突然在那地下室内拜起堂来,却不知她们乃因为身中媚香之毒,才发生夫妻之实,且那时苏玉玑因未能把真精互济并融,而周身瘫软在床,非再行和合不能复原。

  这种种因素,促使得李玉琪不得不从权行事,这道理雪儿不知,自然无法代他解释。

  而琳、瑛姐妹在这种情形下,当然会发生误会,恨上李玉琪了!

  舱内一片寂然,赵玉瑛娇啼之声渐渐止住了,雪儿方待又说,赵玉瑛霍然自榻上一跃而起,扑入赵玉琳的怀里,恨恨地道:“琳姐姐,咱们走,咱们单独去为父母报父,报完仇之后,立即回岛,再也别见那负心的人了,让……他一个人……逍遥自在吧!”

  她发恨,但却敌不住深心的挚爱,说到最后,仍是呜咽得不能成声!

  雪儿已有些了解何以这两位姑娘垂涕伤神的缘故,但它知道,玉哥儿垦然另娶了两房妻室,却也是时常悬念着她俩的。

  其涉入江湖的原因,也正是为寻找这两位,这么说来,琳、瑛姑娘岂不会误会了玉哥儿?

  它这么一想,便急急分辨道:“瑛姑娘啊!你可不能责骂玉哥儿呀,他时常对我念道你和琳姑娘的下落,前些时,我随玉哥儿南下,便是要找你们的啊,只是……”

  瑛姑娘正在气头上,见它为李玉琪辩护,哪还能听得进,闻言一声冷笑,打断雪儿的话语道:“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见异思迁,一下山遇着几只狐狸精,便把我们忘了,是不是?”

  雪儿方想分辨,瑛姑娘的语气咄咄逼人,不容它开口,又道:“你别护着他,我不要听你的话,你赶快走,你去告诉他,我和琳姐姐再也不要见他了!”

  一旁的赵玉琳姑娘深知自己的妹妹性儿冲动、倔强,此时正在气头上,劝说是不行的。

  再说她更深知,这位刁蛮的妹妹对李玉琪爱之甚坚,目下虽这般说,说不定会马上后悔,闹着要找上门去呢!

  同时,虽然她生性和缓仁厚,却也因不了解李玉琪成亲的种种内在因素,而心头颇有怨意。

  只不过,那份怨气比较和缓,也比较理智,猜想到必有隐情在内罢了!

  虽则如此,她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借雪儿之口,将妹妹的愤妒之情,传送到玉弟弟耳中,作为薄惩,以示警戒才行。

  这样,如果李玉琪真是不忘旧盟,必会找来解释,还可以缓冲妹妹的怨恨之意,使她尝尝,久不见玉哥哥的滋味如何?

  她这么分析着当前的形式,决定下这个方针,便一边慰抚着怀中的妹妹,一边缓缓一叹,对雪儿道:“雪儿,妹妹既如此说,你就走吧,现在不要再逗她生气了!”

  她不说自己的主张,把一切推在玉琪的身上,为的是将来万一将事态弄僵,自己好以和事佬的身份,出来周旋一番。

  雪儿本想告诉她们,玉哥儿身中忘忧木气,失忆失踪的事,但一见玉琳这么说,竟被她那庄丽、高贵幽怨之气所慑,而一时竟不能说将出来,便振翅飞出舱外去了!

  雪儿虽然飞出,并未飞出,它在船外停身,窥探着舱里的动静,想借机再进去为玉哥儿解释。

  哪知,它一飞走,赵玉瑛一跃而起,便立刻去招呼黑猩猩“黑子”开船,看她的表情,气是一时消不掉的!

  “黑子”在前舱听得主人的招呼,立即自船上跳落沙滩,用两只蒲扇似的巨掌,握住船尾,用力向水中拉去。

  乘船长在三丈以上,宽有一丈,整个是上好楠木制成,坚固不说,光重量也比其它同样大小的船只,超过一倍有余。

  但那头巨大的猩猩,用力一拉,竟轻轻将船拉入水中,其神力之巨,不禁令雪儿乍舌。

  船一入水,猩猩轻轻跃上船面,执起一只铁蒿,东撑一下,西撑一下,不一会便将船撑入江中,扬起红自参半的独帆,向下游驶而去。

  雪儿见她们驶向下游,知道那一带支系甚少,凭自己的飞行与目力,不难发现寻着,方才展翅飞回!

  朱玉玲与苏玉玑两人,听完雪儿说出与玉琳、玉瑛会面的经过,都惊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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