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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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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二人相与大笑起来。 韦光也陪着笑了,笑声中他似乎分沾到一丝家庭的温暖,虽然他曾在朱兰的爱中长大。 但光是一个母亲的慈爱,对孩子是不够的,尤其是男孩子。 笑溶化了韦光的拘谨,使他能够与白啸夫从容地交谈着。 在一段愉悦的谈话中,白啸夫发现这俊美的男孩子实在是一块璞玉,那是指武功而言。 在文才上,韦光似乎并不比他数十年的研读差多少。 在谈话的过程中,白纫珠始终是静静地听着,既不淘气,也很少插嘴,红红的脸上浮着笑。 她变得温驯,柔和,仿佛已经成长了。 白啸夫偶而注意到她的转变时,心中不禁涌起一种落寞、凄凉的感觉,他已经失去这个娇小可人的女儿了。 这是只有一个细心的父亲才能体验到的心情。 谈了很久,茶换了三四道,韦光才想起道:“晚辈此来本为晋谒天龙祖师的,能否请前辈先容一下?” 白啸夫微笑道:“这差使只有珠丫头能够做到,老人这有虔修的静室,我们轻易不准入内,只有她还可以自由出人。” 白纫珠立刻站起来兴奋地道:“走吧!现在就去,韦哥哥既是天龙老爷子的门下后辈,相信他一定会接见的,不用通报了。” 白啸夫一看天色道:“他们大概还有一刻工夫才出来呢。不妨等一下。” 白纫珠道:“还是现在去吧!韦哥哥为了表示心虔,应该先等一下。” 白啸夫人笑道:“丫头!你鬼心眼真多,仔细天龙老爷子给你一顿板子,他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你别在他跟前耍滑头!” 白纫珠将眼一翻道:“我不怕!有太公在,他不敢打我的。” 白啸夫大笑道:“去吧!去吧!恐怕你还要给韦哥哥面授机宜呢。只希望你多疼爸爸一点,别给我添许多麻烦就是了。” 白纫珠粉脸一红,樱唇欲启又闭,到底没说什么。 白啸夫哈哈大笑地走了。 韦光也有知觉,脸红红地站了起来,跟在白纫珠后面,向内院走去,心情显得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在所有人中,就仅是环姑姑(萧环)见过师祖。 他将是第二个有这份荣耀的人。 他的父亲和杜山主,都曾经为了寻访祖师而空途跋涉,他却在无意中得到这份难得的机缘。 穿过一片幽密的竹林,又到了另外的一所庭院。 这儿的建筑很简朴,却又显得很庄严,参天的古松,稀疏地矗立着,松下有花鹿酣卧,见人不惊。 竹篱上爬满了藤萝,那细小的花在夜间都闭上了,但是到天明时,它一定是在晨曦中与露珠辉映。 篱旁有一片残塘,青蒲绿苇,红苕紫汀。 塘中有一对悠然缩颈小息的白鹤。 这情境够诗意的,也够宁静的,虽然是在残月的光辉下,这儿仍隐隐地透着一种或仙或佛的神秘气氛。 白纫珠一望那篱后深闭的洞门道:“我们是来得早一点,那门还没开呢,否则一清早,二位老人家一定要出来迎日练气。” 韦光轻轻地道:“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一下吧。” 白纫珠道:“枯等无聊,我们随便谈谈好了。” 韦光摇头道:“不妥!三位老人家都在静修,我们别扰乱了他们。” 白纫珠格格浅笑道:“练神的境界贵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动,霹雳及于身而目不瞬,以三位老人家的修为,哪里还在乎人家扰闹?” 韦光道:“也许对老人家并无影响,但总是不太尊敬。” 白纫珠笑道:“你可是心中觉得有点怕?” 韦光点头道:“这不是怕,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白纫珠大笑道:“韦哥哥,若是你用这种呆头呆脑的态度去见天龙老爷子,我保你会挨一顿好教训,他们最随和了。” 韦光未曾作声,白纫珠又得意地道:“我太公是随和惯了,天龙老爷子更是滑稽透顶,有时还跟我捉迷藏呢,至于那捻花上人,是个修野狐禅的假和尚。” 韦光固执地摇头道:“敬生于心,心本于性,我学不来你的样子。” 白纫珠气得一跺脚道:“你真笨,放活泼一点不行吗?” 韦光仍不改恭敬之态,白纫珠只好撅着嘴干生气。过了一会儿,她忽地眼珠一转,笑着问道:“韦哥哥,你看我爸爸怎么样?” 韦光笑着道:“功力出神入化,为我生平所仅见。” 白纫珠急道:“我不是问武功,我是说他给你的印象如何?” 韦光庄容道:“慈祥俏梯,对之如沐春风。” 白纫珠笑道:“那你是不讨厌跟他在一起了?” 韦光道:“我是晚辈,怎么敢说讨厌二字,只怕没有那么好的福缘,而且白老伯学识渊博,恐怕不会喜欢我这样的笨人。” 白纫珠摇头道:“不!爸爸很看重你呢。” 韦光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纫珠道:“他对其他人从未谈过那么多的话,也从来没有那样高兴过。” 韦光问道:“你们这儿还有些什么人来往?” 白纫珠顿了一顿才道:“屯外柳家庄的柳氏兄弟,他们与我们都是邻居,又是世交,爸爸偶尔也传过他们一点功夫,可是从未假以辞色。” 韦光想了一下道:“也许因为我是外来生客的关系。” 白纫珠摇头道:“不!爸爸一向不喜欢他们,所以只收他们做记名弟子。” 韦光奇道:“老伯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呢?” 白纫珠轻轻一哼道:“因为我讨厌他们,爸爸也跟着讨厌他们了。” 韦光再问道:“你又为什么讨厌他们呢?” 白纫珠一顿脚道:“讨厌就讨厌,为什么又非要理由不可呢?” 韦光摇头道:“没道理,哪里有这种事呢?” 白纫珠气道:“就有这种事,你真笨,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们呢?” 韦光怔了一下,忽又笑道:“那么老伯对我客气完全是拜你之赐了?” 白纫珠的脸上飞起一阵红晕,低声道:“你原来是装傻?” 韦光却有点糊涂,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却哪里能体验到女孩子微妙的心情呢?时间在静默中又过去了片刻,白纫珠一看天色,已是曙光微现,那钩斜月更淡了,连忙对韦光道:“你准备一下,老人家快出来了。” 韦光立刻正容肃貌,而且还整了一下衣衫。 白纫珠再叮嘱道:“记住!要大方自然,别拘束,更别忘了求我太公……” 话没有说完,忽然身子拔高了五六尺,白纫珠一面呀然惊呼,一面在空中手舞足蹈。 原来她脑后长长的秀发,突然被人抓了起来,将她凌空的吊住,那人正好坐在她头顶的树枝上。 韦光也是一惊,连忙朝上看时,只见抓白纫珠的是个道装老人,朱颜鹤发,道貌岸然,身披青色道袍。 在他身旁还坐着两人,一个是脸若冠玉的儒服老人,一个是身披僧袍,头留长发的长脸老者,手上拈着一枝绿梅。 韦光心中一动,知道抓白纫珠的一定就是他的祖师天龙子,另两个则是捻花上人与白太公了。 略作盘算后,他立刻跪下虔诚地道:“曾徒孙儿韦光叩见祖师爷。” 白纫珠朝上一望,立刻笑叫道:“老爷子!快放我下去,您还有后辈在这儿呢!怎么也老设正经,留神我等会儿拔您的胡子!” 天龙子呵呵大笑道:“鬼丫头,专门调皮捣蛋,自己使坏不说,还想带领着别人闹鬼,今天非吊你一天不可!” 白纫珠急得向儒服老人叫道:“太公!您怎么眼看着曾孙女儿受人欺侮?” 白太公微微笑道:“女生外向!我灰透心了,今天绝不替你求饶!” 白纫珠虽在空中,也不禁脸上一红,知道方才与韦光的谈话,早被三个老人听见,只不知他们何时出来的。 天龙子吊得她并不痛,只是手脚无处使力,空自乱舞一场,没有一点办法,只得又向捻花上人求道:“上人!您行行好帮个忙吧!” 捻花上人笑着摇头道:“假和尚纵然有心,只因参的野狐禅,道行不足。” 白纫珠知道刚才讲他的话,也被他听见了,干脆睹气闭眼不再相求,听任身子在空中摇晃着。 韦光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因此看不见她的窘相。 天龙子吊了她一阵,才开口微笑道:“丫头!你以后还调皮不?” 白纫珠睁开双目,连忙道:“不敢了!老爷子!” 天龙子笑着向上一提,将她拉上树枝,白纫珠脱了羁绊,坐在天龙子身畔,望着韦光道:“老爷子,那儿还趴着一个磕头虫呢!您叫他起来吧。” 天龙子微笑道:“多跪一会你就心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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