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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番禹位于南地,三月已是春浓了。

  南边的春季显得分外浓艳,桃红姹嫣,李花翻白,蝴蝶翩翩起舞于花间,鸟儿啾啾歌于枝头。

  探春游人,穿梭于花环开林丛。

  司马瑜一行五人虽然也倘佯于桃李花从中,听任春风拂面,落英洒肩,但却缺乏寻春的雅兴。

  尤其是司马瑜,更是终日眉头深销,不时低渭,冷如冰一再旁敲侧击,但司马瑜始终莫如深,支吾其词。

  这日,时近傍晚,王人信步出得旅店,倘佯于山间桃林。

  西斜的夕阳,射出迈道金光,照得粉红的桃花上,益显鲜艳,马惠芷不觉脱口赞道:“我想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若能在此终老,倒不失为一大福事。”

  此话恰巧说中司马瑜隐衷,轻叹一声,谓然叹道:“只怕明年此时,重临桃林,会唱出一‘桃花依旧笑春风’的绝句。”

  冷如冰知司马瑜的性格,不是无事愁的人,当即问道:“瑜弟弟!你近来神色不安,像有重大的心事,你方才那句话,分明是桃花依旧,人面全非,难道有什么巨变么?”

  司马瑜也不答话,仍自吟哦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靳春红也听出话音,乃向司马瑜道:“冷姊姊问你的话,你也不答,你最近神色黯然,语无伦次,分明有重大心事,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商议商议!”

  司马瑜知道迟早要说,但又不便直说,乃转弯抹然地道:“冷姊姊,武林中人对于自己名号是否非常重要?”

  冷如冰道:“当然,瑜弟弟,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瑜又道:“你先别问,假若有人要强迫你改名换姓,甚至连称号也得更改,你将如何?”

  冷如冰道:“易名换姓之辱,岂可受得。”

  薛琪也道:“闯荡江湖,舍生卖命,闯的就是名号,如何改得。”

  司马瑜重复地问道:“绝不能更改?”

  四女齐声道:“当然不能更改,这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古人说:“士可杀而不辱。”

  司马瑜沉思半晌,然后慢慢说道:“此去向东约摸四百余里地面,有一山庄,名唤碧云,位于半山之上,庄内住着李氏兄妹二人。”

  司马瑜说到此处,略为一顿,见她们正全神注听,又继道:“这兄长喜欢弄横笛,唤作玉笛神童李项空,他妹妹名叫冰红,人称刹俏艳女。”

  “刹俏艳女?”

  四人同声惊呼,冷如冰与靳春红更是面面相觑。

  司马瑜继续叙道:“那日我等路过宿头,曾在碧云山庄歇了一宵,李氏兄妹倒也盛情款待,不过却向我等作了一个不情之请四人迫不及待,同声截住问题:“什么不情之请?”

  司马瑜道:“她说,俏罗刹冷如冰,艳罗刹靳春红,头上分用俏艳二字,分时是将她的名号斩首削足,加以盗用。”

  冷如冰道:“巧倒是真巧,取名称号,乃各人自由,于她何事!”

  司马瑜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她说她面貌丑陋,你两人秀丽不群,明艳照人,竟也有称罗刹,分明蓄意讽刺,令其难以容忍。”

  靳春红问道:“那李冰红虹真面貌其丑么?”

  司马瑜道:“那晚他兄妹二人面上均袭以黑妙,并未看清,听他话意,想是自形惭积,而迁怒于美丽的女人。”

  司马瑜见四女各自沉思,接着又道:“所以,李冰红托我等带个口信,瞩你二人即日起易名换号。”

  冷、靳二人同时一征,齐声道:“此人未免过于托大,我俩岂能听其摆弄。”

  司马瑜沉声道:“她说你二人如不改名易号,她将以血洗武林为报复泄忿的手段。”

  “血洗武林?”

  四人同时一惊,冷如冰冷哼道:“此女有多大能耐,她竟要血洗武林?”

  司马瑜惨然一笑,道:“此女我曾与之交手,结果是一把落败。”

  这一回可真使四人大骇,司马瑜虽然非一流高手,但能使其一招落败的,当今武林,可能遍寻难获,冷如冰紧咬嘴唇,沉思半晌,道:“难怪此女语气狂傲,原来具有惊世骇俗的武功。”

  冷如冰心念一横,恨声道:“没有那样简单,但我们不能连累武林中人遭此浩劫,那李冰红是针对我二人而来,那我们就上碧云山庄去找她,瑜弟弟!走,带我们到碧云山庄。”

  司马瑜见二人动怒,忙劝阻道:“此事只宜缓图,不宜急取,你二人此去,无异以卵击石!平白牺牲,我师父已去寻浑元掌方天华,那老头儿鬼明堂多,或许他有法子。”

  薛琪道:“一招落败,未免太过夸张,你带我们去看看,我却不信。”

  司马瑜道:“这不是你逞娇使横的时候,当时,我一招未发,就被那李冰红将手腕扣住,而且被点了几处大穴。”

  薛琪仍是不信地道:“那她除非是天神下降,根本不是凡人!”

  司马瑜正色言道:“琪妹,你既然不信,我也不在多讲,反正来日你见得到,这世上奇人奇事,真可以车载斗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司马瑜语音未了,一阵歌声灌耳而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方巾儒雅文士,手敲云板,但步且歌,自林间而出。

  那歌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祸福俱在一念间,世人若抛名弃利,相安无事乐陶然。”

  那文士歌毕,复又自言自语道:“名啊!利啊!你虽害世人如醉如狂,终日残杀,我这出世之人奈何不得,你却将……”

  司马瑜见这儒雅文士,气宇轩昂,风度不凡,而且歌意暗含警语,知是异人,即拦路一揖,恭声道:“相公雅丽不群,气度超脱,歌意更是发人深省,点我迷津,在下铭感五内,还望续赐金言,以为遵循。”

  那文士合拳为礼,笑道:“在下适才偶感而吟,不想相公者有意,如此谬赞,实在担受不起。”语毕,慧目向众人一扫,目光停留在冷如冰和靳春红,脸上片刻,咋舌道:“这二位姑娘眉心暗结,印堂晦暗,恐遭大劫,不可不防。”

  文士灿然一笑道:“这解法言之甚易,行之却难,只消抛却已名利之心,劫数自解,不过,古今多少圣贤都难免攀名附利之心,何况一个凡人。”

  司马瑜眼见此人来得突兀,乃试探地道:“原来是位高明相士!”

  那文土面色一凛,庄重地道:“相公若将在下以江湖术士视之,则也,在下当年曾为名利所累,情欲所苦,才得大澈大悟,摆脱世俗,方落得今日的消遥自在,无牵无挂。”

  司马瑜笑道:“在下凡夫俗子,不识仙驾,万望忽怪是幸!”

  那文士深深一揖,言道:“相公大方过谦虚了!”语毕,转身飘然而去。

  那文士行不数步,忽又轻敲云板,朗声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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